第31章

  他眯了下眼睛,那天在春日宴上,他就觉得司鸿蔓和谢惟渊之间怪怪的,现在堂而皇之的带着人来寻香楼吃饭,也不知道在炫耀什么。
  三年前看上人,被拒绝了,现在终于弄到手,倒是一点脸面都不给,真是磋磨人的好手段,也不怕哪天被鹰啄了眼。
  钟翊眼里精光一闪,问被他拽过来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回世子爷,奴叫蓝烟。”
  钟翊把这两个字从嘴里过了一遍,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确实生得不错,尤其是这双眼睛,带着点异域的血统,跟含着水雾一样,很是勾人。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把人朝司鸿蔓厢房的方向一带,道:“去,好好伺候明玉郡主,就说爷给她送的人,服侍好了,有赏。”
  他就不信谢惟渊受了这份折辱,还能忍得下去。
  蓝烟喜不自胜,又不敢在世子爷面前表现出来,狠狠捣了下头,“奴知道。”
  司鸿蔓刚把碗里的羹汤用完,正找布巾,就看见一位公子从屏风后转过来,相貌英挺,带着一点儿异域的相貌,她之前就因为好奇多看了两眼,不过也就两眼,毕竟这种长相在未来也算不上多稀罕。
  她正奇怪对方进来做什么,惊鹊和折枝怎么都没问话,就放人绕过屏风进来了,就见对方取过一块干净的布巾,跪坐在她身侧,温驯的垂下头,捧住她的手,沿着指缝细细擦过。
  司鸿蔓哪里遇到过这种架势,脑子嗡的一声,直接呆住了。
  直到对方惊呼了一声,弓着身子伏了下去,她才反应过来,地上转着一个空的酒盅,发出清脆的响声。
  司鸿蔓茫然的看了下四周,没搞清楚状况,谢惟渊冷着一张脸坐着,再看眼前的人似乎很痛苦,躬身捂着手腕,她蹙了下眉问道:“你怎么了?”
  蓝烟抽吸了几下,抬起头,眼里迅速积了层朦胧的水雾,仿佛一点即破,长眉轻拢,万分可怜的朝郡主看去,哀声道:“奴不知哪里惹了这位公子不快……”
  这幅脆弱易折的表情挂在他脸上倒是一点都不违和,甚至能叫人凭空生出几分亵玩的心思来,尤其是一双异色的眼睛,像是拢着晨雾的湖面,有水波在晃动。
  司鸿蔓垂眼落在他的手腕,冷白色的皮肤上压着一块明显的红印,迅速肿了起来,可见力道有多大,她看了看地上还在打转的酒盅,再看了眼蓝烟的手,大概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她抿了下唇,朝谢惟渊看去,对方依旧冷着脸,而且比刚才更甚,周身散发着寒意,不快已经快写在脸上了,她犹豫了下,小心问道:“你们有过节?”
  谢惟渊快被她气笑了,长睫抬起,看向她:“郡主问我?”
  司鸿蔓眨眨眼,还有她的事呢?
  “郡主——”
  蓝烟哀哀低唤了一声,顶着谢惟渊带杀意的目光,往郡主身边膝行了半步,仰着脸,说道:“谢大人是因为三年前的事……”
  司鸿蔓头皮一麻,在听到‘三年前’这几个字的时候,直觉不妙,隐隐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怎么会这么巧。
  蓝烟欲言又止的看了谢惟渊一点,又悄悄往司鸿蔓身边凑了点儿,“当日郡主醉酒不适,想要谢大人搀扶一把,谢大人不愿,奴看不过去,在一旁说了几句,就,就……”
  虽然他说得半遮半掩,含含糊糊,颠倒黑白,但是司鸿蔓还是瞬间明白了对方口中的醉酒是哪回事,毕竟她和谢惟渊此前唯一的交集就是在寻香楼。
  所以这个地方是寻香楼?!
  司鸿蔓睁着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她以为起了这么个名字的地方怎么也不会是家酒楼,难怪从马车上开始,谢惟渊的脸色就很古怪。
  那她现在的行为岂不是,岂不是……
  司鸿蔓打了个激灵,想到之前在大堂,店家凑到她耳边说得那句‘恭喜郡主’,她现在简直没有脸去看谢惟渊。
  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子,脸上又红又羞,恨不得整个人都蜷起来才好,尴尬到了极点,根本没注意蓝烟一直在往她身边靠。
  谢惟渊看着司鸿蔓脸陡然泛红,知道她是想起来那段事了,虽然他不觉得对方会忘,但面前这个人——
  他落下眼睫,指尖摩挲了下杯口,想起杨仟查到的结果,不存在突然换人的可能,而且,若真的换了个人,司鸿长印那个老狐狸不会半点察觉都没有。
  他收起心绪,眼眸瞥向对面,蓦然凝了凝,手中的杯子转了一圈,杯口朝内扣在指尖,一个用力再次甩了出去,直直打在同一处。
  蓝烟没有防备,他完全没想到谢惟渊还对他动手,手腕像是断了一般,软绵无力的垂着,酥麻刺痛,一瞬间冲上了头顶。
  司鸿蔓被他的哀嚎声惊了一跳,才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居然快贴到她身边了,赶紧往一旁挪了下,然后才注意到蓝烟的手,不自然的耷拉着。
  一时无措,求助般的看向对面。
  谢惟渊声音冷淡:“没断。”
  司鸿蔓松了口气,吃个饭打坏了人家的服务员,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她眼神躲了下,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谢惟渊,只好先把注意力放在蓝烟身上,蹙着眉问:“谁让你来的?”
  她又没有叫人,而且看店家的态度,不管误会了什么,总之,是不会主动往她厢房送人的。
  蓝烟滚落了几颗泪,这回不敢造次了,如实道:“是世子爷,世子爷让奴来服侍您的,说服侍得好了,有赏。”
  说完,又委屈起来,往离谢惟渊远点儿的地方缩了缩,小声道:“郡主,您先前最喜欢奴了,您还夸过奴的手好看……”
  司鸿蔓听得头大,赶紧叫停,“我现在不喜欢了。”
  她早该想到是钟翊搞的鬼,这个事儿精,小肚鸡肠,难怪女主到最后都把他当弟弟看,果然不是很成熟。
  她细眉挑了挑,眼尾染上了抹厉色,对蓝烟道:“本郡主现在喜欢官家子弟,去跟世子爷说,想要服侍我就自己来。”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蓝烟哆哆嗦嗦的退了出去。
  司鸿蔓喝了口温茶, 还是有点气,看蓝烟那个样子,估计也不会把她的话转述钟翊, 她又不想跑出去跟对方吵上一架。
  正想着, 冷不丁听到谢惟渊问, “郡主说得可是真的?”
  她手一抖,差点把杯子给甩出去, 幸好茶都喝完了, 还剩个杯底,不然肯定要洒到衣裙上, 她抿了抿嘴,磨磨蹭蹭的把杯子放回桌上,抬眸朝对面看去, 多少带点忐忑。
  刚才气血上头, 胡乱说的,怎么可能当得了真。
  她心道, 谢惟渊肯定知道她在说气话,还这么问她, 定然是因为三年前的事, 她纠结了一会儿,犹犹豫豫的开口:“其实,我当时喝了酒,认错人了。”
  “哦?”谢惟渊抬了下眼,问道:“那,郡主把我当成谁了?”
  司鸿蔓刚说完就后悔了, 想把自己拎起来晃一晃, 说什么不好, 非要说认错人,在寻香楼里面认错人,还能是当成谁,司鸿蔓觉得,要是她敢说,把对方当时服侍过自己的公子,大概出不了厢房的门。
  她心虚的朝屏风看了几眼,盼着有人突然进来,以便她能含糊的混过去,可惜,折枝和惊鹊还没能做到隔着房间和主子心意相通,这会儿无人解围。
  她垂着眼睑,小声唤了句:“谢惟渊——”
  带着几分讨饶的意味,吞吞吐吐说道:“你看,我今天来,都不记得了,可见,可见当时醉得特别厉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到最后,声音越说越轻,像绒毛从心头吹过,被极轻极浅的拨弄了下。
  司鸿蔓盯着面前的碗,快要把里面的羹汤盯出朵花来了,也没等到谢惟渊表示什么,就在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说话声音太小,对方没听清的时候,听到了点儿衣料摩擦的响动,没忍住抬头瞧了一眼,便见谢惟渊起身,绕过桌案,正朝她走过来。
  她眼睫抖了抖,望着对方,杏眼圆睁,透着几分紧张与茫然,显得格外无辜。
  看着谢惟渊不紧不慢的走近,心下意识提了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无端蜷起了指尖,对方越过她,拾起酒盅,轻巧的摆在桌案上,温声道:“郡主酒量不好,以后还是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虽然语气温和,但她总觉得能从其中听出了一丝警告的意味,绝不是错觉。
  司鸿蔓拼命点头,竖起四根手指,保证道:“再不来了!”
  寻香楼的店家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位贵客,正在处理蓝烟惹出来的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真的把司鸿蔓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述了一遍。
  钟翊气得鼻子都歪了,少年人气血上头,就要不管不顾的踹门冲进去,被店家带人好歹拦了下来,还是气不顺,手一挥,出了酒楼直奔宁家去。
  他得把这事告诉宁姝,好叫宁姐姐仔细瞧清楚对方的真面目,就不信宁姐姐还能被对方那副妖妖娆娆的长相给蒙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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