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拿脚尖轻轻踢了下路上的小石子,提到花灯节的事,多少有点儿羞赧,别别扭扭了一会儿,听对方道:“托郡主的福,我无事。”
  司鸿蔓呆呆哦了一声,终于走到了暖阁前面,谢惟渊似乎就是为了把她送回来,并没有多问其他的事,见她到了,便要转身离开。
  “谢惟渊。”她小小踌躇了下,轻声叫住了对方,表情有些认真的问道:“你救我上船的事,有没有被人看到?”
  谢惟渊眼中的神色陡然一暗,长睫垂落,望向面前的人,对方眼中凝着疑问,倒是不见刚才的羞怯,坦然又执着的和他对视。
  他心中自嘲,眼底似古井无波,“郡主放心,皇城之中无人敢败坏您的闺誉。”
  司鸿蔓愣怔了下,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误会了,两颊迅速团起浅色的红晕,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不,不是,我是怕有人发现你已经,已经,嗯,恢复了……”
  她就是想问问有没有人看到谢惟渊救她上船,若是看到了,说不定会怀疑对方根骨已经恢复了,毕竟从水中跃到船上,只花了短短一瞬,一般人做不到的。
  之前她问过惊鹊和折枝,对方都说主船上没人注意到,但说不定有遗漏,她是想着,谢惟渊身边说不定跟着谢家的暗卫,肯定比她的丫鬟们看得更清楚,这才问一问的。
  再说,名声闺誉那种事,早在三年前就没了,皇城谁不知道她拦着谢惟渊,要人家做她裙下臣啊,这会儿再介意,实在有点太晚了。
  她揪了揪手中的帕子,飞快的丢下一句:“没人看见就好。”
  等不及对方说什么,蹬蹬蹬几步小跑进了雅阁里。
  谢惟渊站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长眉折起又展开,似乎没能明白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半晌,垂眸轻笑了声,眼中似有坚冰裂出一线白色的细纹。
  司鸿蔓一路小跑进雅阁里间,轻轻巧巧的铺上美人榻,把自己埋进雪白的薄毯中,长长嘘了口气,她刚才想了一路怎么起头把她要搬回司鸿府的事告诉谢惟渊,结果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司鸿蔓抱着薄毯,滚了半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把这点小事给抛到了脑袋后面,算啦,不想啦,等等再说,反正她还在这儿住几天呢。
  惊鹊收拾完东西回来,刚挑开帘子,就看见郡主歪在塌上打盹,似乎已经睡熟了,便把手中的帖子搁在案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司鸿蔓才悠悠转醒,她最近喝药忌口,体弱血虚,睡得要多些,一挨着软塌,觉得舒服就不自觉的犯困,小歇之后,精神气好了不少。
  但还是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气,她鼓着脸,不开心道:“一定是没事做,我才不住的犯困。”
  惊鹊正拿着木梳替郡主重新束发,闻言笑道:“郡主还没看到帖子罢?”
  “帖子?”司鸿蔓茫然的一瞬,然后就看到了桌案上摆着的东西,伸手捞过来时还觉得惊奇,“怎么刚一回府就有帖子送来?好巧。”
  打开一瞧,原来是沈宴风下的。
  这是心虚,觉得她瞧出来那点儿事情的原委,所以没敢往司鸿府送?
  对方今日休沐,约她午后见面,司鸿蔓想了想,对惊鹊道:“咱们中午出去用膳吧。”
  她连着好多天都闷在自己的院子里,难得出来的,何必再在府上待着,皇城那么些地方她都没去过,正巧出门认一认路。
  花灯节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了,不过长街上的花灯装饰还挂着,有的店家财大气粗,甚至每日都换盏新的。
  她把谢惟渊也叫上了,总觉得有对方在要安全些,上回落水完全是个意外,倒是这次,杨仟没有突然不见,老老实实跟在马车后头,不过出门后就没怎么吭声。
  长街不似花灯节那日拥挤,马车直接驶了进来,不过速度很慢。
  司鸿蔓挑开一边的车帘,朝外看去,那天晚上她光顾着看街边的小摊,酒楼茶坊倒是没怎么注意,只留心了下望江楼的牌匾。
  她视线一转,在拐角处看到了个画糖人的,突然就想到了小时候,心血来潮叫停了马车,让折枝去买一个来,正坐着,就听外面有人过来,隔着车帘恭恭敬敬道:“郡主,我家公子请您上楼用膳。”
  司鸿蔓挑了挑眉,颇为诧异,她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居然路边还能撞见请客的人,正好奇,就听惊鹊代她问了:“你家公子是谁?”
  对方答道:“宣平侯世子。”
  钟翊?对方好好请她吃饭做什么?
  司鸿蔓微微挑开车帘朝临街的酒楼看去,就见二楼打开的一处窗户,钟翊正拧着眉站着,颇为不耐的等她上去。
  她问坐在另一侧的谢惟渊,“这家酒楼怎么样?”
  对方似乎顿了顿,才道:“……尚可。”
  司鸿蔓没扭头去看,完全没注意到对方脸上奇怪的表情,点了点头,对还在马车外等着的小厮道:“知道了。”
  小厮得了这句,便先回话去了。
  身后传来一句迟疑的声音:“郡主要上去?”
  司鸿蔓点点头,道:“既然还不错,那就这家好了。”
  她放下车帘,扭头去看谢惟渊,终于发现对方表情有点儿古怪,以为他是在担心见到钟翊不合适,安慰道:“放心,我不去钟翊那儿,我又没答应他,只是去吃饭。”
  司鸿蔓刚迈进酒楼,就觉得整个大堂的视线全落在了她身上,店家见到她时,着实吃了一惊,欣喜道:“郡主好久没来了!”
  刚说完,就看见了站在她身侧的谢惟渊,脸上的表情登时微妙起来,涂着嫣红口脂的唇凑近,不高不低的说了句:“恭喜郡主。”
  司鸿蔓不明所以,看向谢惟渊,只觉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不然怎么觉得刚才对方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了下,她莫名打了个激灵,含糊的应了两句,就带着人上楼了。
  等坐进厢房,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啦?这家酒楼有哪里不对么?”
  谢惟渊表情一顿,抬眼看她,“郡主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
  司鸿蔓哪里记得, 面对谢惟渊奇怪的语气,她无辜的眨巴了下眼睛。
  好在对方也没有执意要她想起来的意思,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悄悄和折枝打听一下, 谢惟渊肯定在这儿遇上过什么事。
  他们没等多久, 菜就一一呈了上来, 倒是和别家酒楼不一样,这儿端着碗碟进来的都是清一色的男子, 且各个样貌英俊秀气。
  想到店家嫣红的口脂, 司鸿蔓下意识觉得这才相称,她托腮坐着, 闲闲的往外看,十几个送菜的人流水似的进来又出去,要不是手里端着东西, 她都要以为自己在看什么古装的走秀了, 大饱眼福。
  “郡主。”
  司鸿蔓正看得入神,就听谢惟渊清咳了一声, 她收回视线,转头问道:“嗯, 怎么了?”
  “郡主觉得好看?”
  司鸿蔓摸了摸鼻尖, 本来想说好看的,但是视线落在对方这张脸上,顿时觉得刚才看到的全都不值一提,她眼睫震了震,很诚实的摇头:“不好看。”
  谢惟渊的唇边似乎微微扬了一下,替她舀了一碗羹汤, “那就用膳吧。”
  青瓷的碗底和玄色黑纹的桌面上, 发出一声轻响,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碗边移开,司鸿蔓的视线顺着对方的手往上,控制不住的往对方脸上瞥,总觉得谢惟渊今天格外奇怪,引得她也总是忍不住去看。
  这不对劲。
  司鸿蔓甩了甩脑袋,她一开始就知道谢惟渊好看,但也没像现在这般,总是忍不住抬眼去瞧,要不是她知道谢惟渊的性子做不出刻意引诱她的事,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了。
  那厢,钟翊不耐烦的等了半刻钟,没等到人。
  一打听才知道,明玉郡主直接去了另一个厢房,顿时感觉自己被人耍了,气势汹汹就要冲过去对峙,走到一半,止住了脚步,自己还有把柄落在司鸿蔓手上,这么过去肯定讨不到好。
  他伸手拽住一个人,寒着脸问道:“你刚才说谢惟渊也在明玉郡主的厢房里?”
  被拽着的公子吓了一跳,喉咙动了下,见世子爷一脸不快,不敢想其他的,赶紧点头:“是,是,郡主带他进去了,还让他坐着。”
  他们这帮人天生服侍人的,哪有和主子面对面坐着的,那谢惟渊生得好家世好没错,但也是以前,现在还不是一个贱籍的奴才,有什么资格能和郡主同桌用饭。
  他不敢当郡主的面乱嚼口舌,但是实在难掩心里的嫉妒,这算是折辱的话,那他也愿意,服侍人的手段定然比谢惟渊好。
  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谁想就被世子爷听到了。
  钟翊皱着眉啧了一声,他今天被朋友拽进寻香楼吃饭,然后对方有事还先跑了,这已经够倒霉了,谁想正好看见司鸿蔓,本打算趁机会警告一番,让她不要去宁姝跟前乱说,结果对方连面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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