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谢惟渊看着有些秃了的兔子,只觉再看一眼就要忍不住笑出来,他咳了声,掩饰住上扬的语调,迅速移开了视线,然后才继续刚才的话,说道:“若是那人见不到银子不愿说好话呢?”
司鸿蔓拿虎牙去咬嘴里的糖,把兔耳朵咬得咯吱咯吱想,她道:“由他说嘛,反正又不是真的,等给了银子,还能听他改口,岂不是更有意思。”
谢惟渊沉默了片刻,视线落在灯火辉煌的远处,语气带着几丝缥缈:“哪怕知道是假的,我也不愿听到。”
司鸿蔓刚把兔耳朵全部啃完,闻言愣怔了下,扭头去看他,心里头有些异样感,她心道,古人大约都有些讲究的,她十分认真的提议道:“要不我们回去在抽支签,你抽,我给银子。”
谢惟渊眉间有些无奈,半晌轻声叹了口气,道:“我并不信鬼神之说。”
司鸿蔓点点头,嗯,她也不怎么信,正好。
逛完庙会回去时,其实并不多晚,马车在宅子的后门停下,司鸿蔓下来后瞧见后门站了个人,手里还提着一盏灯,差点以为谢常念又回来了,一阵恍惚,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折枝在等她。
折枝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一些,照着小径,问道:“郡主今日玩得可开心?”
司鸿蔓嗯了一声,眼底眉梢全都透着一股笑意,两手轻轻一拍,总结道:“今日最高兴的事就是太医院的消息。”
屋里还温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宵夜,是折枝怕郡主回来的时候饿,特意让小厨房做的,这个点端出来正好。
她也确实有些饿,今晚没在路边吃什么,就吃了个糖人,其他时间都是在闲逛,庙会实在是太大了,整个转了一圈,先前吃的那点儿早就消化掉了。
司鸿蔓舀了一勺,暖意一直流到胃里,熨帖舒适。
眼下再有几日便要到中秋了,除了正午还很热,其他时候已经凉爽起来,尤其是早晚,风里还透着几分凉意。
这些日子的雨水已经很少了,偶尔会在半夜或清早落下一阵,却也不长,至多一个时辰便能停住,比起刚到江南时阴雨绵延的天气要好上太多,起码出门在外,裙摆溅不上泥星了。
隔壁程府,几个哥哥早早回了府,本是各自逛着的,可被人提着领子从人群中带出来的事让原本热闹无比的庙会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一个个散开后没一会儿就都回府了,且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像是怀了什么心思。
程尘坐在自己的屋里,在跟自己生闷气,明儿开始他也要练功,就不信练不成,没想这念头刚一说出来就先被屋里头的小丫鬟被给笑了一通,登时更气了。
第二日,他一大早便爬了起来,自个儿在院里扎了半个时辰马步,当然其中有一大半时间都是歇着的,就这样的程度,到了第三日早上,腰酸腿痛,龇牙咧嘴的没能从床上爬起来,练功的计划只持续一日后宣告失败。
司鸿蔓是事后才知道,舅妈们把这事当做笑话给她学摸了一遍,笑道:“一个两个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学那戏里的武生,天不亮就爬起来练功,倔得很,谁劝了都不听,这下可好,都在屋里躺着呢。”
程尘心有不忿,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在塌上歇了半日,揉着腿爬起来,叫小丫鬟给他铺纸研磨,他要给表哥写信。
姑父和表哥把妹妹托付给他们照顾,可不能让妹妹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给骗了,既然是从皇城来的,那他得问一问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程尘不知道谢惟渊的名字,想了想,把对方的样貌身手都照实描述了一遍,还把庙会上的事也一并写了进去,虽然要夸对方样貌上佳,身手利落,但不这么写,他怕司鸿疾误会错了人。
一封信写得不情不愿,但好歹写了出来,赶在中秋之前寄了出去。
第86章
中秋当日, 一早司鸿蔓就被叫去了隔壁,程家在外的几人也都在前几日回了家,人格外的齐全。
程家从早起时便很是热闹, 家里的仆人清早开始忙碌, 为晚上的仪式做准备, 虽然事多,但怎么也用不上司鸿蔓帮忙, 她被几个哥哥拉去园子里, 说是新得了一对龙鸟,邀她去瞧瞧。
司鸿蔓一开始还没会过意, 想了好一会儿龙鸟是什么,等到了园子,远远瞧见两抹绿色, 才恍悟, 原来表哥们说的就是后世的绿孔雀。
园子里有一大块地被覆上沙,也不知道在哪弄的, 那孔雀蹭了圈,大约是觉得舒服, 冠羽微微张开了些, 脸颊的一抹金黄清晰可见。
远远瞧着就能感觉格外漂亮,羽翼张开短促的滑行更显优雅,脖颈上的鳞状羽毛确实有类龙鳞,难怪会被称为龙鸟。
司鸿蔓没上前,怕惊到两只漂亮的生灵,好在程家的园子足够大, 养这么两只还显得绰绰有余, 倒是园中原本的鸟雀都被提了出去, 先暂且安置在了别处。
她站在木质的亭台边,手肘抵着横木,半托着腮朝远处看,身后亭子里几个哥哥忙着烤肉,晚上才是家宴,中午的这顿由着他们自己来。
程尘一面心不在焉的准备,一面偷偷往司鸿蔓这边瞧,被自家哥哥一筷子敲在了手臂上,训斥道:“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有话就去说,在这里偷瞄算什么君子!”
然后成功招致其他几个兄弟的白眼,“程尘,你不会是喜欢表妹吧?”
程尘当下就急了,面红耳赤的争辩:“胡说什么?!”
几个哥哥拿他开玩笑,道:“哎,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们也喜欢表妹啊,表妹人美心善谁不喜欢,你怎么还着急了?你不对劲!”
程尘红着脖子,想要大声争辩,但想到表妹就在后面不远,一时又不敢放开声音,以至于脸红脖子粗的,就是没憋出什么狠话,最后也懒得再解释了,头一转,找妹妹去了。
“那小子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谁知道,前几日庙会的事就属他最积极,我看像。”
“那他这是要去表明心意么?”
“算了吧,表妹一看就不像是心悦他的样子,再借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要让姑父知道了,他完了。”
“也是,姑父那么凶,表哥也凶,大概会被打断腿。”
程尘不回头也知道自家几个兄弟在说什么,无非就是刚才那回事,他确实喜欢蔓蔓,但绝非男女之情,家里没有女孩子,表妹又难得来江南,自然是想亲近些的。
他犹豫不决另有其因,就是那封写给司鸿疾的信,虽然信送出去了,但他还想同表妹打听打听怎么回事,磨磨蹭蹭了一会儿,走到旁边,学着蔓蔓的样子,撑在栏杆的横木上。
司鸿蔓正看着两只绿孔雀互相梳毛,旁边冷不丁出现一个人,对方状似随意的问道:“你上回说的那个皇城的朋友,现在还在江南么?”
她扭头看了表哥一眼,总觉得对方语气怪怪的,不过并没有往心里去,点了点头嗯了声。
程尘心里不爽,那人怎么还没走,难不成准备一直待在江南么,他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番对方是做什么的,想着难不成是皇商?可他没听说江南新来了什么皇商,而且身手了得,也不像是个做买卖的,怕不是宫里的侍卫,也不对,一个侍卫好好的来江南做什么。
司鸿蔓心不在焉的听了一两句,问道:“表哥打听他做什么?”
程尘伸手挠了挠鼻尖,掩盖住脸上的几丝尴尬,最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道:“其实那日庙会,我看到蔓蔓你和那个人了。”
司鸿蔓略显诧异,“表哥也去了?”
她扭头朝程尘看去,结合到那晚谢惟渊两次反常的神色以及第二次回来的速度,突然福至心灵,反应了过来,笑着问道:“那晚跟着我们的是你?”
程尘毫不犹豫就把几个兄弟全卖了,“不止我,还是他们。”
司鸿蔓眨了眨眼睛,想着几个人在后面跟着的样子,一时有些忍俊不禁,想笑又觉得笑出来会不会太不给表哥面子了,垂着眼抿了下唇,问道:“你们是不放心我,这才跟着的?”
程尘嗯了一声。
司鸿蔓稍微解释了几句:“他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是朝廷官员,正巧最近来江南办事。”
程尘干巴巴的啊了一声,他是没想过对方居然还是个朝廷命官,因为看上去实在不像,明显带着血气,实在不想个好人,难不成不是文官,是武官?
司鸿蔓也不知道谢惟渊具体的官职,大约是皇上手中一把上好的刀,只忠于皇上,她道:“我不太清楚,不过爹爹和大哥知道的,表哥就放心吧。”
程尘愣了愣,“大哥,不,表哥知道?”
他口中的表哥自然是司鸿疾,如果姑父和表哥都知道的话,那他还写信做什么,岂不是多此一举,想到前几日被送出去的那封信,程尘脸一僵,现在追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司鸿蔓点了点头,就发现对方脸色不好,刚想问两句,程尘就摆手说有急事忘了,之后便一脸着急的从亭子里跑了出去,弄得司鸿蔓满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