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a城酷热难耐,往往入夜的八九点才逐渐凉爽,李乐诗按下副驾驶的车窗,享受迎面吹来的凉风。
车里很静,一般她不说话,温亭深可以沉默到回家。
今天他却打破安静,不知情绪:“那个男孩看起来很小。”
李乐诗欣赏着城市的霓虹,没在意嗯了一声:“还没到十八。”
温亭深意味深长看她一眼:“需要我帮你普一下法吗?”
李乐诗狠狠给了他个白眼:“想什么呢,我们是谈生意呢好不好。”
“正经生意?”
李乐诗被呛了一下:“……当然,他就是让我给他画画而已。”
就是画的内容不太正经。
温亭深没有再追问,李乐诗松了口气。
大概从小到大都拿他当哥哥的缘故,温亭深这个人在她心里就跟年轻的长辈一样,又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这么被盘问,她总归有点心虚。
车辆在马路上龟速行驶,与前面的车辆拉出一大段距离,李乐诗已经看见第四辆车加塞到他们前面了,指了指其中一个行人:“你看路上那个戴着纱巾的老奶奶了吗?”
温亭深认真地扫了一眼:“嗯,怎么?”
“我感觉老奶奶走路都快超过我们了。”
“……”
车内寂静两秒,李乐诗十分后悔地扶了下额。
温亭深的父母是在十二年前的车祸中去世的,只有他运气较好活了下来,大约是这样的阴影,温亭深开车的速度一直是保持着绝对安全。
她就不该开这种玩笑的。
男人的脸藏在阴影里,李乐诗急忙表示:“没事,慢点挺好的,安全第一嘛——那老奶奶年轻时没准是个厉害的竞走运动员呢,超过我们也很正常。”
她干笑两声,偷偷去看男人的表情,他紧抿的薄唇似乎稍稍扬了些弧度。
李乐诗放下心。
大约是和温亭深太熟悉,她经常性会忽略这个男人的俊朗,然后在不经意间,这种忽略的东西会突然让她惊艳一把。
就好比现在,绚烂的霓虹光影在他身上一层明一层暗,叠叠堆砌神秘,然后在某个明亮的光线中,骤然出现那张冷白俊逸的脸。
光影交错,氛围感十足。
李乐诗看着他,以掌心做纸,食指做笔,悄悄勾勒他的侧脸。
每一笔都落在了令人惊叹的位置。
很久之前她就在想,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温亭深的父母都健在,他的性格会不会跟现在很不一样?
不会这么冷漠、古怪、疏离。
但凡他能热情一点,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喜欢的。
虽然现在也不少吧……
静默片刻,温亭深忽然侧眸。
偷看的李乐诗冷不丁撞上他的视线。
真是一对漂亮的眼睛。
也不知道小时候的那些坏小孩为什么叫它“鬼眼”。
对视两秒,他面无表情移开眸子:“再看收费,我很贵的。”
李乐诗终止了所有兴致:“……”
怪人一个。
到了小区,地下车库不幸出了故障,浓黑遍布,温亭深拧着眉头停好车辆,先打开手机照明才将车辆彻底熄灭。
墨色粘稠,小小的照明光线根本微不足道,他呼吸变得微重。
李乐诗想起来温亭深怕黑,急忙打开手机照明,把手递给他:“知道自己怕黑,大晚上还出门。”
温亭深盯着她的手,像是在思考,一动不动。
李乐诗可不想在这黑乎乎的地方呆得过久,主动牵起他的手腕。
男性的骨骼和结实的肌肉在一刻被落得很具体。
她都快忘记和温亭深有肢体接触是什么时候了,惊叹于他的身体变化。
初中的时候,少年温亭深的手腕还是清瘦的,毫不费力就可圈起来,此刻却散发着蓬勃的成熟感,她很难全部握紧。
男人似乎挣扎了一下,才慢慢安分下来。
李乐诗没有多想,拽着他往电梯走。两束白色灯光在黑暗中渐渐靠近,进了明亮的电梯间,温亭深立即甩掉了她的手,按下电梯按钮。
“手脏……”
也不知道在说他的还是她的。
李乐诗对这个男人的脾气见怪不见了,只是好奇:“你不是说去超商买东西才顺便接我的?你买的东西呢?”
微妙的安静了两秒。
“……去晚了,超商关门了。”温亭深说。
“不可能啊。”李乐诗瞄了眼时间,“刚九点,才关门。”
温亭深不说话了,投来晦涩不明的一眼。
第4章 狼兔每天都要亲吻他的嘴唇。
李乐诗看见过很多次这种表情,给她一种‘温亭深想骂她但碍于她父母的面子不好开口,最后只能乖乖闭嘴’的感觉。
被讨厌的感觉更真实了。
李乐诗藏不住脾气:“喂温亭深,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在她说话的同时,温亭深戴上了蓝牙耳机接电话,幽幽侧眸:“什么?”
他好像没听见。
估计又是哪个有钱的病人找他,李乐诗不想耽误他的正事,扯动嘴角摆摆手:“没事……”
电梯内有信号覆盖,温亭深可以很畅通地和电话那端取得联系,片刻,他放软嗓音:“贝蒂,你找我?”
李乐诗发现新大陆般蓦然抬起头,原来这男人会温柔说话啊?
她曾在饭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听温亭深提过,他目前主要陪伴治疗的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叫贝蒂,患有自闭症。
自闭症的孩子通常对与人交流没有兴趣,贝蒂能够主动联系他,说明温亭深的治疗应该取得了初步成效。
“那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听完就好好睡觉好不好?”温亭深扶了扶耳机。
狭窄的电梯间放大了他的嗓音,也放大了他的温柔。
“从前,森林里有一只很讲礼貌的大灰狼,大家称他为大灰狼绅士。这天,大灰狼绅士像往常一样在森林里找寻食物,看见了一只蹦蹦跳跳采蘑菇的小兔子,他饿极了,上前礼貌询问这只小白兔可不可以吃掉她。”
“这是一只聪明的小兔子,她看见大灰狼的獠牙没有害怕,而是面带微笑的对他说可以,不过在吃掉它之前,她想摸一摸大灰狼绅士锋利的爪子,再摸一摸他可怕的獠牙。”
“礼貌的大灰狼绅士爽快答应,伸出爪子,小白兔用两只毛绒绒的手捧住,摸过长长的指甲后,小白兔轻轻在它的爪子上落下一吻。”
“大灰狼绅士被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这只小白兔,因为在此之前,森林里没有谁敢亲吻他满手血污的利爪。”
“在大灰狼绅士的震惊之中,小白兔又温柔捧起它的脸庞,用毛绒绒的兔爪子摸过它尖利的獠牙,最后在大灰狼绅士的唇上也印上一个吻……”
叮咚,电梯到达,两侧金属门打开。
李乐诗沉浸在这个故事里,迅速跟上温亭深的步伐,听见他淡淡嗯了一声:“……贝蒂睡着了?”
他走到家门口,准备挂电话,“好,没关系,挂了吧。”
取下耳机,温亭深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态度,偏过头:“还有事?”
李乐诗听入了迷,竖着耳朵:“结局呢?大灰狼最后有没有吃掉那只小白兔?”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会。”李乐诗抱手分析道,“那只小白兔亲了大灰狼两次,大灰狼肯定会爱上她的,最后他们肯定幸福的在一起了对不对?”
温亭深摇摇头。
“啊?”李乐诗很丧气,“那最后大灰狼还是吃掉小白兔了?”
“也没有……”温亭深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稍蜷,按着门上的密码锁,“但我感觉你应该不会想知道结局。”
“我想知道!”
他思考两秒,转过头,用着冷冰冰的口吻诉说结局:“大灰狼绅士无比贪恋那个吻,最后选择把那只小白兔关了起来,用铁链捆住了她毛绒绒的爪子,强迫小白兔每天每天都要亲吻他的爪子和嘴唇,直到永远。”
李乐诗后仰嘶了一声:“……你确定这是给小孩子听的故事?”
男人挑了一侧眉梢,脸上写着“这可是你自己要听的”。
“给小朋友听的故事一般都有教育意义。”李乐诗皱着眉,举了个无实物的话筒,然后递给他,“请问温医生,你这个故事的意义何在?”
温亭深抓着她的手腕,轻轻推开:“意义就在告诉小朋友——不要随意献出自己的吻,免得招惹上大灰狼。”
“……?”
进门之际,他深深看了一眼女孩超级无语的小表情,眸中溢出一些莫须有的情绪,轻轻合上门扉。
“莫名其妙。”李乐诗默默给这个故事打了个烂尾差评,转身走到对面解锁开门。
父亲李勋看见她愣了一下:“诗诗,你怎么回来了?”
“?”
不是你们让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