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刚抬眼就看到从谢漱袖间钻出来的那尾竹叶青,通体翠绿的一条,黏人得不得了。
  刚一嗅到她的气息,就往她身上蹭。
  它从前就很喜欢黏着她睡来着。
  她摸摸竹叶青的脑壳,也有些讶异。
  因为她很久没有见过这条小青蛇了,之前每次问谢漱,他都当成没听见,或者敷衍搪塞,搞得她都差点怀疑竹叶青是不是被他养死了。
  原来没养死。
  那他为什么这么小气,连借给她玩玩都舍不得?想到这里,辛夷没忍住摸着竹叶青的脑壳,瞪了少年一眼。
  *
  时间倏忽而过,雁水苑里上上下下的仆婢都换了一遍。
  不过发生了那样惊悚又查不出头绪的事,每个当差的丫鬟侍从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也会遇到不测,就连院子里的氛围都跟着压抑下来。
  等到楚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萧成策终于稍微能松懈一口气,心疼得抱着她安抚了好半天。
  但只要是问到那天发生的事,楚楚都畏惧似的脸色煞白,缄口不言。
  甚至好几天夜里都做噩梦。
  胡乱说着梦话,后背浸湿地从梦中惊醒。
  萧成策心知她受了刺激,不能强逼。
  于是也只能将那件事搁置一旁,尽量想着法子哄她开心。
  又这么过了几天,他才想起来白辛夷。
  想到自己似乎有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这段时间他被缠得脱不开身,她倒也贤惠懂事起来,没有主动过来找他添乱。
  这夜他哄得楚楚入睡之后,自己却迟迟睡不着。
  静默片刻,从榻上起身推门出去,只是脚下走啊走,不知道怎么就转到白辛夷的院落里去了。
  好在屋里还亮着灯,看来那女人还没睡。
  萧成策最近格外心烦,以为自己应该是打心底里不想见到白辛夷的,谁料身体却诚实,还是把他带到了这处院落。
  辛夷也没想到。
  她没想到两个时辰之前谢漱会趁虚而入,把她压倒在罗汉床上,将她新换的竹席弄得污糟一片。
  更没想到自己刚能喘息,外面就传来萧成策的敲门声,并且喊她的名字。
  “……”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沐浴。
  外面的敲门声一直在持续,似乎再等不到她的回应就要破门而入。
  辛夷只好披起扔在案边的外裳,又拿了张薄被将自己严实裹住,然后气闷地瞪了谢漱两眼,警告他藏好蛇尾不许闹出动静。
  这才下榻,准备去应付萧成策。
  可惜她现在半点力气也没有,脚踩在地上都是虚的,差点跪倒,又被榻上伸过来的墨绿斑驳蛇尾卷着腰身才站稳。
  终于,房门被磨磨蹭蹭地从里面打开。
  辛夷只露出了一颗乌绒绒的脑袋,抬眼望向檐下的俊朗男子,似乎不解,“这么晚了,将军怎么会过来?”
  萧成策等她半天已经忍不住皱眉,好在最后门还是打开了。
  只是门里的女人貌似有些奇怪,不仅脸颊红扑扑的,声音也有些哑,而且香汗把鬓发都湿透了。
  他微愣,接着眉头蹙得更紧,“你这是怎么了?”
  辛夷裹在薄被里,红唇轻抿,继而清艳的小脸上攒出一丝浅笑,“不妨事,就是有点感染风寒,所以特意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
  话落,她的身子不自然地往旁边歪侧了侧,似乎有些站不稳。
  萧成策还没开口关怀,余光里就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女子纤细瓷白的脚踝往下蜿蜒,缓慢地,濡湿了她裙裾上的一朵织金绣花。
  他以为自己眼花,待要细看的时候,对方已经果断地关上了房门。
  第40章 恨不得立时掐死
  辛夷也觉察出自己的不对劲,她直接松开裹在身上的薄被,低头看着自己腿间狼藉,想找出一块干净的绸布擦拭。
  可惜只在案上瞧见一方绣帕,是她先前吃完糕点擦手用的,用完就放在旁边忘了收起来。还是盛京最有名的那家绣坊里新出的样式,雪青色罗绣的宝相花纹,花了她好几两银子。
  现在也顾不上会不会暴殄天物,或是糟蹋银钱了。
  她只能快走两步上前拿起来,而后弯着腰,胡乱地在小腿处擦了擦。
  她没觉得和谢漱做那种事不对。
  但还有起码的羞耻感,没办法被萧成策撞见这种情景还能言笑晏晏。
  外头安静了片刻,兴许是萧成策被她猛然关门的举动给弄懵了。
  不过这静默倒没持续太久,很快,那道低沉的声音透过门扉传进来,“你怎么回事,话还没说完关什么门?”
  辛夷皱眉攥着浸透的绣帕,恼怒地发现这么小的一块布料,果然是怎么也擦拭不干净。
  于是自暴自弃地把它扔到一旁的铜盆里,开口说着委婉回绝的话,“妾身今日身体实在不适,想先休息了,将军请回吧。”
  萧成策不走,仍然在外面敲门。
  也不知道今天怎
  么那么执着,平日里也不见他爱她爱成这样子,“你先开门,我想瞧瞧你,也有些话想跟你说。”
  辛夷:“……”
  可她没话想跟他说。
  正犹豫着怎么开口时,视线里忽然伸出一只修长匀净的手。
  少年蹲在地上,狭长眼尾的欲色未褪,薄唇殷红,将她藏在襦裙底下的脚踝扶住。然后拿起手边的衣裳,仔细替她擦拭了起来。
  他敛着秀美凤眼,唇畔隐约浅笑。
  甚至还假装乖巧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既然是他弄出来的,那么理应由他清理狼藉。
  辛夷呼吸一滞。
  因为她瞧见谢漱手里头拿着的,是他先前褪下来的那件烟紫色长袍,上面还有缀着银饰的朱红色绶带,繁复艳丽的苗疆纹饰磨蹭细嫩肌肤,刺激得她有些哆嗦。
  他……他疯了,怎么拿这个给她擦?
  以后还穿不穿了?还是说他是故意要这样的,想叫她以后瞧见这件衣裳就想到今天?
  “白辛夷?”
  许是良久等不到她回答,萧成策觉得奇怪,于是“笃笃”两下敲门声,再次从耳边响起来。
  他的语气透着担忧犹疑,“你到底怎么了,莫不是已经难受得说不出话了?”
  辛夷倏然僵硬,她的右腿还被少年桎梏着。
  要是萧成策现在进来瞧见这一幕,就真的完蛋了,这跟捉奸在床有什么区别?
  于是赶紧咳嗽两声,做出无比虚弱的样子,“不妨事,只是眼下风寒未愈,怕侵染了将军。”
  好在她嗓音也确实沙哑,听起来便多了几分信服度。
  谁成想话刚说完,半跪在裙边为她擦拭的少年忽然勾唇讽笑,故意将朱红绶带上的银饰弄得叮当作响。
  不仅如此,还拿银铃去蹭她身上的泥泞痕迹,蹭完了又用指腹勾掉,涂抹在她脚趾丹蔻上。
  辛夷:“……”
  她本来就站在门边,稍微发出些响动都能清晰传出去,更何况那苗疆衣裳还如此叮铃当啷……要是眼神能杀人,她已经将谢漱大卸八块。
  赶在萧成策心生疑窦之前,辛夷急中生智,咬牙碰倒了房门后架起的铜盆。随即“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倒显得方才的银铃响不那么突兀了。
  接着她的咳嗽声开始断续,“将军要是有什么话,就长话短说吧,妾身实在困乏不济,有些支撑不住了。”
  萧成策也不免忧心,皱眉道,“怎么虚弱成这样,你让我进去瞧瞧你。”
  “……”
  辛夷简直窒息,只好发挥恶毒女配的优势,一副彻底不想陪他做戏的模样。
  语气明显不耐烦起来,“你到底有话说没有?平时又不见关心我,天天陪着你那心尖宠妾室,把我抛到九霄云外!现在我感染风寒需要休息了,你又纠缠不清的,是不是巴不得我病得更重?”
  萧成策被她这么骂,心中反倒踏实了些。
  不仅没生气,还就那么站在房门外诉起了衷情,虽然开头有些艰难,但后面就很顺了,“其实……我昨夜梦见你了。梦见当初成亲那夜,我没有领旨离开,而是坐在喜榻边上,挑开了你头上的那方红盖头。”
  其实不止这些,他还梦见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很快又有了第二个。
  他们个个生得软糯可爱,揪着袍角喊他爹爹。
  梦中有多美好满足,梦醒之际就有多失落。
  然后萧成策发现,他其实是极为渴望梦中那一幕的,渴望和那个女子榻上贪欢,绵延子嗣。
  这话他本来并不准备说,尤其是对着那个整日就知道拈酸吃醋、上不得台面的小官之女说。
  但没想到说出来这么容易。
  就好像他今夜明明没打算过来,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这处院落。
  萧成策沉沉叹出一口气,似乎终于认命一般,“过段时间,我打算抬你和楚楚做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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