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见他还敢主动提起以前的事,更是平添一抹厌恶,也不知道嬷嬷怎么教的,一点规矩都不懂,等回去得让管事嬷嬷好好教导。
  过了春节,天气依然严寒,天空偶尔飘着雪花,花费五天,众人在村尾建了一面圆弧形的雪墙雏形,村中也走出一条羊肠小路。
  沈新会在没人的时候施力按压雪墙,增加雪墙密度。
  沈新遛狗时偶尔听到村民的对话。
  有人脸色迷茫地说:“我怎么感觉这墙比之前矮了?”
  “咋可能?你肯定记错了。”
  “这咋可能无缘无故变矮,昨夜还下雪了。”
  那人挠了挠头,“可能是我记错了,最近吃的少,饿的眼花缭乱也不是没可能。”
  沈新摸了摸鼻子,深藏功与名。
  二月初,雪墙早已建好,村里人却一日比一日恐慌,因为快到春耕的日子了。
  往年三月初播种,二月中旬就得开始翻地施肥,选种浸种了。
  如今地里的雪有大腿根那么厚,开耕更是遥遥无期。
  每户人家愈发珍惜节省着吃食,村民心里压力过大,邻里口舌纠纷不断,时常大喊大叫厮打在一起。
  有勤快的人日日去地里扫雪,露出原本褐色的土地,他们期望日头暖了能早日播种。
  更有村民心生怨怼,不断朝天咒骂:“贼老天,你真是瞎了眼了,不给人一点活路。”
  这人刚骂完,旁边的人就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一个地里刨食的,四六不懂。”
  今年粮食减产是肯定的了,沈新内心唏嘘,但暴乱没影响到南溪村,他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着木桌上的素炒三丝和腌黄瓜,沈新生无可恋地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提醒秦宁:“咱们家五天没吃肉了,晚饭是不是可以炒个肉丝吃?”
  沈新现在都不要求吃肉块和肉片了,只求吃一点点细小的肉丝,这点小要求秦宁会满足的吧。
  “不行。”秦宁果断地摇头,“还不知道今年啥时候才能种地,粮食越来越少了,咱们得省着点吃。”
  顿了顿,秦宁补充道:
  “村里好些人家一天只吃两顿饭,咱们家还吃三顿,已经很不错了。”
  “好。”沈新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朝廷的赈灾粮快来吧。
  饭后,古墨书做完活跟沈新说:“我想学箭是因为射箭很有力量,能保护自己。”
  沈新瞧了他一眼,没在说什么,直接答应下来。
  天气回暖,积雪融化,到了二月初八时,积雪只到膝盖深,村长一整个冬日里咳嗽不停,病歪歪的,王承业和王承德两兄弟打算带他爹去县城找个好大夫治病。
  沈新也想去县城瞧瞧情况,顺便买些生活用品,两边人正好在村口碰到了,便一起往前走。
  大雪盖住世间所有的痕迹,洁白色的镜子光滑如新。
  王守义坐在雪爬犁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爬犁上系着向上的麻绳。
  王承德和王承业两人轮流把绳子套进腰间拉着爬犁往前走,留下沙沙的摩擦声。
  路边桂花树的枯枝上缀满冰花,一个时辰路程走了一半,呼出的白气凝结成霜,四人都变成了白眉老人。
  沈新嫌他们脚程慢,“我先走了,你们慢慢来。”撂下一句便离开了。
  沈新一个人时,速度默默加快,身后的人逐渐变成黑点,慢慢消失不见。
  县城的轮廓已然清晰可见,但县城大门紧闭,还有两个穿着盔甲的士兵拿着长矛守在城门口。
  沈新迟疑地往前走,刚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县城止步,违令者斩。”
  看着城墙边暗红色的血迹,沈新心中一沉,县城出事了。
  他悄无声息地递过去一贯铜钱,脸上带笑,试探着问:“两位官爷,县城怎么不让进了,家里还等米下锅呢。”
  士兵一脸正经地回答:“城内发生暴乱,关闭城门是为了保护你们。”
  “速速回家,后日再来。”
  往回走了一会儿,沈新看了眼四周,目光定在不远处,鲜红的血在积雪里凝固如新,杂乱的印记混在一起,人的脚印和马蹄印依稀可见。
  沈新心里一沉,这场动乱还有漏网之鱼,余下的人肯定是想往乡里走躲避士兵搜查补充食物,他两步跨成一步往前走。
  碰到村长一行人,沈新简略快速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便继续往回走。
  “沈兄弟跑的真快。”
  看着可一点不像身体孱弱的样子。
  村长气急连连咳嗽,断断续续道:“还不快…回去。”
  看着越来越遥远的身影,村长心里一阵恍惚。
  这好像戏文里的飞毛腿…
  第66章
  二十多个人三五聚在一起, 沉默地往大山的方向走,天刚蒙蒙亮是淡蓝色的,这些人躲躲藏藏赶了一夜的路, 面上都带着疲色。
  刘六瞄了一眼前面的人, 往旁边挪动几步, 用气音问冯大青:“老大, 怎么办?咱们往哪走?”
  冯大青不动声色地看向前面忙着赶路的人,同样用气音问:“你有什么想法?”
  旁边的冯七也支着耳朵听着。
  刘六眼珠转了转,说“秦浩和秦勇两兄弟不是在南溪村吗?咱们去投奔他们怎么样?”
  “而且据他们所说,南溪村后面便是大山, 如果真有什么问题, 咱们也好跑路。”
  冯七在另一边犹豫地问:“那首领他们怎么办?”
  什么狗屁首领, 那就是个脓包软蛋, 冯大青眼里闪过一抹厉色,“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全看自个本事了。”
  要不是他推人出去顶缸, 几个兄弟也不会死了。
  想到这,冯大青往前快走了几步,刘六和冯七抬脚跟了上去。
  乳白色的狐裘衣摆上染着点点血迹,周卫徒见人气势汹汹地过来, 心里划过一丝不妙, 浓黑的眉毛蹙起,淡声问:“怎么了?”
  冯大青一声冷笑, “周卫徒,哥几个要自己走了,相识一场, 祝你早日登天。”
  周卫徒面色难看,他粗声粗气地问:“厢军还没来,你就要撇下兄弟独自跑了?”
  周卫徒按下心里的怒火,好声好气地劝道:“越是困难的时候,咱们更应该凝成一股绳,休养生息,以备将来。”
  “和你一起走?像强子他们一样被你拉去做垫背?”冯大青讥笑着,“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你拿什么卷土重来?”
  周卫徒的脸色恢复如常,语气沉稳:“朝廷不仁,自然会有和我一样看不惯的义士,共举盛事。”
  他长叹一声,“我曾说过,长和帮中所有人来去自如,冯兄想走便走吧,山高路远多加珍重。”
  都快死了的人可不得多加珍重,冯大青现在一看见这张假仁假义的脸就恶心的几欲作呕,他冷哼一声,“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扫向默不作声的众人,和刘六冯七向东而行。
  “首领,咱们怎么办?”有人出声问。
  周卫徒盯着冯大青的背影,仿佛要戳出一个洞来,眼里划过一丝阴鸷,“咱们按原计划走,石坳村四面环山,偏僻难行,是个易守难攻的极佳地点。”
  越接近南溪村,冯大青几人行事越是小心。
  没有人迹的村口,冯大青几人陷入犹豫,秦勇只说过他家住在村头,没有具体位置,几人猜来猜去半天没个结果。
  顾不了那么多了,冯大青敲开第一户人家问了秦浩家的位置径直走了过去。
  晴天日暖,碧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
  秦宁在秋千上做鞋面子,二毛和三毛在互相传递蹴鞠玩,古墨书在练习箭术。
  前两日沈新给他做了一个木质长弓和配套长箭,又指挥他扎了一个稻草人充当靶子。
  古墨书喜欢的不行,每日一有时间便站在稻草人面前练习。
  “二哥,哥哥为什么总往外看?我瞧着也没啥特别的。”三毛把手里的蹴鞠扔给二毛。
  二毛往右侧歪了一下身子接住蹴鞠,淡淡地说:“看想见的人。”
  三毛撇撇嘴,二哥又开始掉书袋了。
  “咚咚咚。”
  厚实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
  秦宁立马放下鞋样子,快步走过去打开院门,眼里划过一抹失望又飞快隐去,“来福,快进来。”
  “秦哥哥好。”来福笑了一下,“家里没什么事,我来找二毛他们玩。”
  秦宁笑着说,“他们正玩蹴鞠呢,你们刚好一起。”
  “哥哥,我们出去玩了,院子太小了,我们踢不开。”三毛喊了一声。
  “诶,等等。”秦宁端着盘果仁连忙从屋里走出来,见到的确实几人跑远的背影。
  多大会儿功夫,几个毛孩子就跑了,秦宁叹了一口气,往嘴里塞了一块核桃仁。
  太阳缓缓上升,斜挂天空,白雪消融,星星点点闪烁着光点。
  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秦宁迅速回头,警惕地站了起来,“你是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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