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韩忱的脸色也不好看,他闪烁其词道:“关尧不是告诉你了吗?还有五、六台电脑和几张身份证。”
“让我看看那几张身份证。”郁春明说道。
韩忱心知他想问什么,于是直接回答:“没有那个人。”
郁春明皱着眉看他。
韩忱深吸了一口气:“我说没有,是真的没有。回来的路上他们已经用警务通扫过了,里面有三张身份证在上个月就报失补办了,剩下两张没扫出来,大概率是假的。”
郁春明没作声,神色仍旧无比凝重。
韩忱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此案嫌疑人的作案手法、方式与那人截然不同,况且,你不能因为我们曾经侦查到的信息里涉及扎木儿,你就断定这个案子跟那个案子有关。”
说完,他见郁春明依然沉默,于是接着道:“而且,怎么可能你走到哪里,那人就出现在哪里?”
这话一出,郁春明倏地抬起了头:“他给我寄过那封信……”
“你还要说那封信是他给你寄的吗?”不等郁春明说完,韩忱立刻拔高嗓音打断了他。
原本忙碌的众人一下子被吸引去了注意力,纷纷抬起头看向两人。
韩忱搓了一把有些发木的脸,强挤出一个笑容,他将人拉进研判室,放低了声音道:“春明,我理解你在意那个案子,我也理解你想把那个人抓捕归案的心,但是……但是那个案子已经不归咱俩管了,你把手伸得太长,是会违反纪律的。你忘了师父说的话了吗?不要总是把一些不相干的蛛丝马迹按在那个案子上面。”
郁春明一言不发地听着。
韩忱又说:“还有那封信,春明,你不要自己骗自己了,你既然没能用信把咱俩留在松兰市局,那就别再提了。”
苦口婆心地讲完这些,韩忱自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郁春明,可谁料郁春明却道:“昨夜那菲根据驾校休息室外的脚印,测算出了三名脚印主人的身高、体重和行走姿势。其中一名,与那人高度一致。”
“春明……”韩忱忍住了涌上颅顶的怒火,他耐着性子道,“你到底还要纠缠那事多久?我已经给你解释了无数遍,我那么做是因为……”
“我纠缠那事不是因为你,”郁春明严声厉色起来,“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现在都与我无关了。我不肯放手,是因为在那场爆炸中,牺牲了三名我们的同事,章雷至今还在icu里昏迷不醒,而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郁春明,这事轮得到你来交代吗?”韩忱猛地一拍桌子。
然而,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敲门声传来,关尧站在外面道:“韩副,梁组长喊你去报送一下查获的化学品。”
韩忱走了,外面伸着脖子往里张望的人们也四散开来了,关尧挑着眉看了一眼郁春明,压下了想开口问个清楚的冲动。
他笑了笑,打岔道:“刚小孟去食堂打早饭,他让我问问你是喝豆浆还是豆腐脑。”
郁春明没有回答,他扶着桌子,视线始终不离摊在面前的足迹检验报告。
关尧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这个有啥问题吗?”
“没有问题。”郁春明闷声回答,“身高185左右,鞋码46,体重87公斤,走路时双脚平直不外八的男人有很多。”
“啥?”关尧没听懂。
郁春明却忽然合上报告,转身看他:“我想再审一次刘斌,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昨天下午,刘斌已因涉嫌过失致人重伤且疑似死亡被检察院批捕了,昨晚移送了扎木儿看守所。而今早,听闻风声的苏小霞便带着儿子刘双喜赶到了看守所的门前,哀求警察放他们进去见刘双喜一面。
郁春明和关尧去提审刘斌时,正好遇到两人跪在值班室外抹泪。深秋时节,苏小霞和她儿子都冻得嘴唇青白,浑身打抖,但仍不愿起身。
“这是干嘛?”关尧下了车就要上前拉人,“判刑之前,谁都不能见,回去吧你们。”
苏小霞从布兜里翻出两条烟,直往关尧手里塞:“求你了,老关,求你了……”
“不是……”关尧叹了口气,“求我也没用,这这,这烟你赶紧拿回去。”
“老关,”苏小霞怎会放弃?她死死地拽着关尧不肯撒手,“老刘他怎么可能杀人?他不会杀人的!”
“没说他杀人,谁也没说他杀人!”关尧余光瞥见了站在一旁,满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郁春明,张口就说,“你看见他没?人家是松兰来的领导,我们要是放你进去了,回头量刑的时候,领导故意给你家老刘重判怎么办?你自己说,怎么办?”
苏小霞被这话吓到了,她怯生生地看向郁春明,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前天早晨的问讯,一时心有余悸:“真的?”
关尧言之凿凿:“当然是真的。”
苏小霞是个没念过书的女人,自然关尧说什么就信什么,她擦干眼泪,拉着摇摇晃晃的刘双喜,慢慢腾腾地走了。
等他们离开,郁春明才开口道:“我啥成你领导了?”
“是啊,你啥时候成我领导了?”关尧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郁春明。
郁春明眉梢一抬,他走近了关尧,诙谑一笑:“你要是想让我做你领导,也不是不行。”
关尧先是被这人笑得一愣,而后又被这人的气息喷了一脸。然而,直到郁春明从他身边走过,关尧也没反应过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毛病吧?”他咕哝道,“我才是执法办案队队长。”
第13章
隔着一层铁栏杆,两人坐到了刘斌的对面。
关尧从文件袋中翻出了烤肉店外泔水桶的现场图,起身举到了刘斌的眼前:“去过这里吗?”
刘斌猛地一瑟,瞪着那张现场图,嗬嗬地叫了起来。
他穿着看守所统一配发的黄马甲,不知是不是早晨起来没洗脸,此时眼角上还挂着一层厚厚的分泌物,他嘴角发白,脸色发青,一副精神恍惚、魂不守舍的模样。
尤其是在看到那张充斥着血肉和骨骼的现场图后,刘斌整个人都不由颤抖了起来。
“说话。”关尧清了清嗓子,“你要是不说话,咱们一直怄在这儿也没意思,等回头证据链完整了,你就算是不承认,检察院也照样提起公诉。所以,要我说,你不如早早地坦白了,然后我们也好早早地把证据交上去。等到你判了,你媳妇和孩子也能早早地去瞧瞧你。”
“小霞,双喜……”听到关尧提起媳妇和孩子,刘斌原本浑浊的双眼缓缓抬了起来。
“是啊,苏小霞和刘双喜,”关尧一指门外,“刚刚,他俩就跪在外头。你想想现在啥天儿啊,昨个儿夜里还降霜了,今天立马零下。他俩,一个女同志,一个身体不太好,跪在那地上不凉啊?”
“不是……”刘斌着急起来,“钱,小霞收到钱了吗?”
“啥钱?”郁春明插话道。
“给我的钱啊!”刘斌急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人答应了给我五十万,我,我等了这么长时间,他到底啥时候给啊?”
关尧看了一眼郁春明,示意他来问。
郁春明会意,直接开口道:“你说的这个人,是你雇主?”
刘斌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既然答应了给你钱,那他有没有说过,这个钱该怎么给?”郁春明缓声问道。
刘斌抿起嘴,他记得,自己之前一直声称,钱会直接打到他家账上。
“昨天早晨,我们在驾校找到你时,你一直在走来走去,看起来很紧张,你当时在做什么?”郁春明又问。
刘斌咽下了一口唾沫,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声音细弱:“小霞他们……真没收到钱?”
“没有。”郁春明毫不犹豫地回答。
刘斌把头埋在了手掌中,似乎在纠结什么、决定什么。
过了半晌,这人才嗫嚅着说道:“我,我当时在找钱,昨天早上,我去驾校,就是要找那五十万。之前,之前我已经去找过一次了,就按照那人留给我的信息找的,结果……啥也没找到。”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然后我想起,之前他跟我说过,如果他被警方盯上了,钱就打到我媳妇的账户上。”
“还有呢?”郁春明继续问,“这些事情,是你雇主当面与你约定的吗?因为我们没有在你和他的聊天记录里,找到相关讯息。”
刘斌眼神闪烁,他喉结一滚,承认了:“对,我们……当面约定的。”
郁春明放在桌面上的手轻轻一蜷。
“你是在哪里,又是啥时间和他见面的?”关尧见身边的人不说话,立刻接上问道。
“我们是在驾校的休息室里见的面,时间,时间是……我把老林推下山岗之后的第三天。”刘斌艰难地回答道。
“第三天?”关尧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他眼皮一跳,脱口就问,“当时休息室里除了你和你的雇主,是否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