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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多时,满身是水的李英跑了出来,他探头缩脑,一脸疑惑:“啥枪管?”
  “你自己瞧。”关尧一指,“这玩意儿绝对是土枪枪管,你家咋能有呢?”
  李英先是面色一变,而后又立即恍然大悟:“哎呀,我哪知道这是啥呢?早前进山里收废品,这些都是从猎户手里收来的东西,我堆在门口没当回事……”
  这不是个完美的解释,更没有办法洗脱李英的嫌疑。
  可关尧笑呵呵地对孟长青道:“我就说,人李大爷没事儿整把枪干啥?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能进山打狍子吗?”
  李英也跟着笑了起来。
  孟长青傻着脸站着,不懂关尧到底是什么意思。
  “行了,我们这来一趟不容易,还帮你把院子捯饬了一下,你这以后可别整这么埋汰了,小心回头再被别人举报你非法持枪。”关尧故作严肃地教育道。
  李英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警察同志说得是。”
  “没事儿的话,我们就回去了,那边忙得很,不跟你扯闲篇了。”关尧说完就要走。
  李英也没远送,他站在院子门口喊道:“不留下吃饭了?”
  “回去吃食堂。”关尧一摆手。
  孟长青跟着后面,只见自己师父越走越快,拐过李英门前那道弯后几乎是一路疾跑来到了车前。
  他拉开车门,头也不回道:“快,赶紧走。”
  孟长青也不敢多问,发动车子就跑。等两人开出二里地后,他才怯生生地问道:“师父,你不是还要打听情况吗?咋这就走了?”
  关尧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你个呆子,早上出门的时候连根警棍都没带,现在要跟一手里可能有枪的人打听情况,深山野岭的,回头咱俩咋死得你都不知道。”
  孟长青脸色一白:“这,这不会吧……”
  “你们这些小孩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不知道我们那个年代有多乱。”关尧抹了一把脑门的汗,叹道,“听说过‘三天不杀人,不是春河人’这话没?春河指的就是咱扎木儿的宁聂里齐河,二十多年前这地方私枪泛滥,三天不闹出人命官司,派出所都要看看黄历是不是出啥问题了。”
  “那,那师父,我们就这么走了,他那枪……”
  “他会藏严实,然后等下次来时编出一个更加完满的说辞,让试图从他身上寻找端倪的我们无话可说。”关尧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而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盯好他。”
  孟长青喃喃说道:“所以,这个李英,是真的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或者说,到底有啥问题,不是我们这个时候就能下定论的。但你给我记好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坚决不可以莽上去,听到没?能跑,就给我抓紧时间跑。”关尧命令道。
  孟长青直点头,也不清楚记没记到心里去。
  下午三点,两人终于紧赶慢赶地回了扎木儿市区。路过工厂街时,关尧状似不经意地让孟长青把他在路口放下,说是要到隔壁的市场给即将去集训的关宁买点日用品。但紧接着,人刚一下车,便在孟长青的瞩目下,给郁春明拨去了电话。
  郁春明正坐在路边一家咖啡店的店门口抽烟,隔着半条街,他就看到了下车四处张望的人,心里虽然觉得好笑,但嘴上仍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就在你左手斜后方。”
  关尧一转身,远远地就望见了郁春明周身飘荡的烟雾,这人当即一皱眉,大步走上前,张嘴便想训斥,郁春明却先一步把烟掐灭了。
  “那菲在里面。”掐了烟,他若无其事地说道,“整理上午的资料呢。”
  关尧看了一眼坐在窗边敲键盘的那菲,转头接着问:“我不是让你晚两天再出来吗?”
  郁春明抬了抬眉梢,从衣兜里摸出了几张叠得乱七八糟的稿纸,递给了关尧:“检讨书,你签完字之后交给教导员吧。”
  关尧皱着眉把这封检讨书读了一遍,有些嫌弃道:“你这个字草得……”
  “那领导再给我抄一遍。”郁春明大言不惭。
  “我再给你抄一遍?”关尧气道,“我把你抄纸上算了。”
  郁春明不理,已默认关尧一定会规规矩矩地再抄一遍,他站起身,掸了掸烟灰,说道:“今天上午,我们从艾华母亲的嘴里,套出了点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关尧一边收整那几张被郁春明折得皱巴巴的稿纸,一边问道,“咋奇怪了?”
  郁春明顿了顿,回答:“艾华母亲说,李英出狱之后,林场老职工之间一直有传言,称他当年并非因操作不当进而过失纵火,而是因为与二厂的老厂长张南有矛盾,借机蓄意纵的火。”
  关尧动作一滞。
  ——这个传言,他也听说过。
  艾华母亲艾秀红是这么说的:“其实都是没影儿的事,但李英当年和张南确实关系不咋样,哪怕是我们这些子弟学校的老师都有耳闻。”
  “他们为啥关系不咋样呢?”那菲问道。
  艾秀红轻叹:“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这点事儿?李英是管仓库的,手上虽然没权,但有门路,能隔三差五地从库房里摸点东西出来卖了贴补家用。这事儿有次被张南给发现了。”
  “然后呢?”那菲对木业二厂的往事一无所知,她好奇道,“张南处分他了?”
  “关键就在这儿,”艾秀红说道,“张南不仅没处分他,还替他压下了这事儿,不过……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为了啥。张南他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见了钱就眼开,知道了李英的挣钱法子,就想通过他发财。”
  那菲有些吃惊:“竟然是这样?”
  “而且,我听当年跟我一起教数学的魏老师说,张南他还拿这事儿要挟李英,如果李英不帮他干活儿,他就把这事儿捅漏出去,让大家都知道。”艾秀红的脸上浮现起淡淡的嫌恶,她说,“魏老师的二哥在张南办公室里当文秘,所以我清楚得很。要不是因为他俩背地里的事儿,后来大家能到处传那样的话吗?”
  郁春明在这时开口问道:“张南本人也死在9·24大火里了吗?”
  “可不咋的,”艾秀红回答,“人要是还活着,谁会觉得那把火烧起来是因为他?你们去问问木业二厂或者幺零三林场的老人儿,大家都听说过当年那点事儿。”
  “所以,你听说过吗?”郁春明问道。
  关尧呼了口寒气,表情如常:“听说过,艾华母亲没说错,林场的老人儿都听说过那事儿。”
  “那你咋看?”郁春明打量起了关尧的神色。
  “我咋看?我能咋看?”关尧不着痕迹地掩去了方才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传了这么多年,谁也找不着证据,没有证据,那李英就只能是过失纵火,这不是我咋看就咋样的事儿。”
  郁春明一抬嘴角,站起身:“走吧,进来暖和暖和。”
  那菲已经将上午与艾秀红的谈话内容记录成表,她拉动鼠标,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一转,推到了关尧面前:“你也看看,有啥疑问没有?”
  关尧将记录表从上翻到下,不出所料地,他一眼捕捉到了“小敏”二字。
  “艾华和钱国伟都认识江婶儿?”关尧问道。
  “不止呢,还有这个徐文,在艾华的日记本里也被提过很多次。”那菲在一旁补充道。
  “这还真是巧了,”关尧一笑,“这个小敏,也就是江婶儿,她正好住我家对门,三十多年的老邻居了。”
  “是吗?”那菲也笑了,“这就是小地方的好处,随随便便就能碰见熟人儿。”
  说到这,她故意问向郁春明:“是吧,师哥?”
  郁春明抱着胳膊不说话,视线始终停在屏幕中的“小敏”二字上。
  关尧浑然未觉,他直接建议道:“不如直接去我家好了,看看江婶儿在不在,不过她那人这会儿是清醒还是迷糊都不好说,万一……”
  “我饿了,”没等关尧讲完,郁春明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你中午吃饭了吗?先回所里吃饭吧。”
  关尧被郁春明一句“我饿了”勾去了注意力,转头就把立刻去找江敏了解情况抛到了脑后,他问那菲道:“那警官一起吗?”
  那菲笑了笑:“我就不了,我回市分局。中午的时候,韩忱让我把三矿家属院内的痕迹检测报告再细化一遍。”
  说完,她一莞尔:“而且,你们所的小孟警官实在是太热情了。”
  这话说得关尧也跟着害臊了起来,回去的路上,作为孟长青的师父,这人没忍住,当着郁春明的面,琢磨道:“孟长青那小子都知道那警官有家室了,为啥还天天往上凑呢?”
  郁春明无声一笑。
  这一笑马上被关尧看在了眼里,他立即拉过人问道:“有啥好笑的?”
  郁春明看他:“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足以证明你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我咋没谈过恋爱?”关尧把这话当成了“羞辱”,他不得不放下自己老派且保守的作风,忍着窘意,光明正大地说,“我也是有过几段感情经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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