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嘿!”关宁的眼睛瞬间亮了,“老舅,你这话的意思是承认了吗?你承认你有心上人了!”
“我承认啥我承认了,我……”关尧话说了一半,才明白自己一经验丰富的警察,竟然被关宁这个小丫头下了套路,他哭笑不得,“姑奶奶我求你赶紧走,给我几天清净。”
关宁一笑:“如果找着老舅妈了,老舅你可千万不能瞒着我。”
关尧忍无可忍,连人带行李把这小丫头塞上了车。
待把人送走,上了病房楼,拔完针并裹好那件丑衣服的郁春明已急不可耐地坐在床边等他了。
“快走快走,再过十分钟就到下班时间了。”郁春明说道。
关尧无奈:“从市分局到市医开车还要十五分钟呢,再者说,人家市分局里活儿那么多,你咋知道王队长能准点下班呢?”
郁春明刚要开口说话,病房的门就被一人推开了,王臻兴高采烈的声音立刻从外面传来:“春明,我带小韩一起来看你了。”
郁春明表情一变。
王臻还是早晨那副打扮,手上的行李也依旧拎着,很显然,他在专案组忙了一天,连招待所都没回,就又来医院了。不过,也很显然的是,郁春明不仅不待见他,也不待见他带来的人。
“春明。”韩忱轻声叫道。
王臻一见他换好衣服蓄势待发的模样,不由有些诧异:“咋,要出院?”
郁春明没说话。
关尧只好替他回答:“是,要出院。”
王臻皱起了眉:“你咋总是这样儿呢,昨天半夜我来那会儿你还烧得神志不清呢,这会儿就要出院,你非得还跟上次一样,晕在家里好几天,最后得我跟小韩一起……”
“王队长。”郁春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王臻的话,“专案组忙得很,你和韩副组长跑到这地方来干嘛?”
王臻很是不解:“我来干嘛?我当然是来照顾你的,正好,明天小韩轮休,今晚就让他……”
“我说了我有人照顾,”郁春明一顿,“关警官会照顾我。”
这话说得关尧心底腾得烧起了一团火,他喉结一滚,脱口就道:“是,我照顾他。”
王臻的视线立马飘到了立在自己旁边的韩忱身上。
“没关系,关警官不用麻烦,我来照顾春明。”韩忱倒是顺顺当当地把话接了过去。
郁春明却直接站起身,接过了关尧手中拎着的杂物就往外走,他冷冰冰地回答:“不需要。”
这人到底和王臻、韩忱,甚至于那个对他多有关心的母亲之间有何矛盾,关尧一概不知,他不清楚矛盾的源头错误在谁,也不清楚郁春明的回避都是为了什么。但奇怪的是,眼下,他只想无条件地维护这人,无条件地支持这人的一切决定。
比如现在,王臻要韩忱留下,而郁春明却想自己离开。
“春明,你讨厌我归讨厌我,不能总是作践自己的身体。”韩忱一把拉住了郁春明的胳膊。
王臻在旁附和:“小韩说得没错。”
郁春明没有指望关尧能在这时给自己帮腔,却不料他竟开口道:“没事儿,春明……下午好多了,我带他回去,我照顾他,不麻烦韩副组长了。”
这亲切的称呼让韩忱笑容微凝,他那张一向斯文又谦和的脸上第一次因此而浮现出了一丝不悦。
关尧却不仅状若未闻,还抬手往郁春明的肩膀上一搭,直接环臂把人揽了过来,他笑道:“王队不用担心,我肯定照顾好你徒弟。”
这话在关尧嘴里正常,落进韩忱和王臻的耳朵里就瞬间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韩忱脸色阴得吓人,王臻则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一双本就鬼精鬼精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乱扫。
郁春明熟视无睹,扭脸就走,关尧倒是相当礼数周全地给人家道了别。
自然,脚步飞快的两人不可能知道,注视着他们一起离开的王臻拍了拍韩忱的肩膀,随后意味深长道:“不是师父不帮你,是人家芳心另有所属了。你自己努力吧,要是不成,为师也没办法。”
韩忱咬着牙,一言不发。
坐上车,市医在身后远去,郁春明轻轻舒了口气。他支着头靠在窗边,满脸烦厌。
关尧不是孟长青,没有四处打听人隐私的习惯,因而沉默不言。
郁春明却主动开了口,他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为啥讨厌韩忱吗?”
关尧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他机械地回问:“你……为啥讨厌韩忱?”
郁春明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了目不斜视的关尧,他再次像陈述一件小事般说道:“因为韩忱他……不仅是我的同学、同门,还是我的前男友。”
第38章
前男友,韩忱是郁春明的前男友,关尧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数十遍,才缓慢地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伴随着理解一起到来的,是他对韩忱的厌恶,这种厌恶难以言表,也找不出由来,他或许是在感同身受,也或许——
是心底某处萌生了无可名状的感情。
“绿灯了。”郁春明在这时提醒道。
关尧如梦方醒,慌乱地踩下油门,却又忘记他这辆手动挡的车得先松开离合,经过一番折腾并佐之后车的喇叭声后,两人终于顺利地拐进了林场职工家属院的大门。
“下午我已经把你留在宿舍的东西拿来了。”关尧不太敢看郁春明的眼睛,哪怕进了家门,他也始终盯着地板,“我住原先我奶住的那屋,你睡我的床。”
郁春明没答话,视线默默地扫过了一张扣在餐桌上的相框。
“我奶那屋跟关宁那屋连着,好几年没人住了,里面全是那小丫头胡塞的东西,乱得很,我睡那,也不用费事儿收拾了。”关尧说道。
郁春明“嗯”了一声,熟门熟路地打开了关尧的房门,并侧目看了一眼这间和二十多年前相差无几的小屋。
“我换了新的床单被罩。”关尧又补充了一句。
郁春明听到这话后一笑,他回头看向那个正在惴惴不安的人,随后轻声说:“我不嫌弃你。”
关尧正在搬弄关宁早上拆快递留下的那堆废纸壳子,他没听清,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你刚说啥?”
“没啥,”郁春明靠在门框上,笑着道,“你房间挺好的,墙上还贴着你上初中时候的奖状。”
关尧红了脸,好在他皮肤不是那么的白,眼下天又黑,郁春明看不清,只是关尧自己耳根子烧得厉害,可他还非得佯装不在意:“我那抽屉里还有小学时候的照片,你要不要看一眼?”
“小学时候的就不用了,有高中时候的吗?”郁春明问道。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关尧直起身,把所有纸壳子丢去了门边,他回敬道,“你先把你小时候的照片拿出来给我看看。”
郁春明眼微眯,抱着胳膊往餐桌边一坐:“我只有一张小时候的照片,后来那张照片被郁欢撕碎了,所以你要看也没有。”
关尧轻哼一声,随口回道:“找理由。”
郁春明神色淡淡:“没骗你,是真的。”
关尧目前并不在意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因为他已装作自己是被“胁迫”,且非常“不情愿”地从电视柜下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放到了郁春明面前:“里面夹着我入伍前拍的照片。”
关尧是十七岁当的兵,那年,正是木业二厂正式宣告破产的时候。
扎木儿四处弥漫着萧条的氛围,原先无数个红火的家庭瞬间揭不开锅,关尧的奶奶拉着不得不去歌舞厅里打工的关娜挤进厂长办公室里跟着下岗的工人一起讨要上月就没发下的抚恤,结果一无所获。
“干脆我不念书了,去南边打工吧。”关尧当时这样说道。
毕竟那段时间里,林场家属院里几乎日日都有人离开,他们心里清楚,这些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关尧也跟着萌生了同样的念头:“不都说南边遍地是机会吗?我也去,没准能挣大钱呢。”
“不行!”关尧奶奶叫道,“你必须给我好好念书。”
关尧不悦:“我就是想出去闯荡闯荡。”
“有啥好闯荡的?你是不是又想一个人儿跑外头找江心?”姐姐关娜一眼识破了关尧的“诡计”。
少年关尧抿起嘴:“没准我还真能把江心找回来呢。”
关尧的奶奶叹了口气,她不想关尧走,可是眼下还能找到什么办法来糊口呢?
可谁知没等关尧背起行囊离开,金阿林山地区的武装部就先一步看中了他。
“也算是机缘巧合,”关尧看着津津有味翻笔记的郁春明,笑了笑,“那一年,正正好,我们学校机电班上林城搞大比武,结束的时候,几个学校一起,整了个友谊运动会。我是机电班班长,被他们推举上去报了个五公里长跑,没想到,这一跑还给我跑出名了。”
郁春明抬眼看向关尧,他知道,这人从小腿脚就利索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