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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副厂长一震,顿时面如土色,汗如雨下。
  观文镇派出所的所长刘赢也在旁边打起了马虎眼:“都老实交代,听到没?现在是邀请你们协同调查,知道啥,就赶紧说,万一再把你们弄到那审讯室里,多得不偿失?”
  “是是是,”副厂长抹了一把冷汗,觑了一眼王臻似笑非笑的神情,小声答道,“我知道葛小培那老乡是谁,他,他叫李光来,当年在厂子里……是个人物。”
  “人物?啥人物?”王臻狐疑。
  副厂长咽了口唾沫,不敢说话,工头倒是谨慎地回答了:“他化学很好,能帮着厂子盈利,领导很看重他。”
  “高技术人才啊,”王臻打听道,“那他是……具体咋个盈利法儿呢?”
  “这……”工头措辞起来,“他……会制作点薄利多销的小玩意儿,用,用来贴补厂子亏空。”
  “化学,薄利多销……”王臻看向关尧,咧嘴一笑,然后吐出了惊天动地的几个字,“该不会是制毒吧?”
  这下,原本还算镇定的几人登时噤若寒蝉。
  经验丰富的王队没猜错,就是制毒。
  而工头被人一诈,立刻露了马脚,他没料到自己的托词竟然会被人一下子揭穿,瞬间慌了神,赶忙解释道:“警察同志,我们,我们当时也不清楚……”
  “当时不清楚,后来清楚,那一开始为啥不交代?”关尧严肃道,“你是觉得自己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蒙蔽我们了?”
  至于观文镇派出所所长刘赢,则本以为此次陪同调查只是问一问话,没料到居然扯出了一个大案,他讷讷地吩咐手下警员道:“还不快回去上报禁毒大队?”
  “哎,暂时不用上报禁毒大队,”王臻一摆手,“依我看,这个天运冶金对那事儿讳莫如深的样儿,李光来应该没有被警方成功抓捕,对不对?”
  副厂长心里想的事被一语说中,顿时打起了哆嗦,他结结巴巴道:“是,是没被抓到,当时警察也来查过,说是顺着啥下线找到了李光来的名字,我们厂子里的这个李光来可疑度最高。如果他被捕,那我们厂子就有为制毒提供场所的嫌疑,到时候我们都得进去……”
  王臻一挑眉。
  “那后来这李光来又是咋被有色冶炼招去的?他不是被通缉的嫌疑犯吗?”关尧不解。
  副厂长不得已解释道:“事发之后,我们都想跑路,结果李光来说他有办法,他让我们调换了他原本登记在厂子里的个人资料,并伪造了李光来已死的事实。警察掌握的信息也不多,因此没抓到人。”
  “伪造了李光来已死的事实?”关尧满腹疑问,“你们是咋骗过警方调查的?”
  “这个……”副厂长磨磨蹭蹭地说,“我们,我们把他的档案资料与一个正好在前一年出事故身亡的工人进行了调换。这个工人家庭状况不明,出事之后我们一直联系不到他的亲属,所以身份证始终留在厂子里。他的年龄和李光来相仿,加上当时各种信息都没联网,我们这儿还是纸质材料,所以改起来很好办。警方来查的时候,发现李光来已死,时间对不上,后来,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那个因事故身亡的工人叫啥名字?”关尧直觉不好。
  “叫,叫李且,也是扎木儿人,死的时候大概四十岁。”副厂长说道,“这个身份很干净,来调查的警察甚至直接把他忽略掉了,连人都没有传唤。”
  李且,李英的儿子,户籍地和年龄都对得上,甚至连日后的工作单位也一致,他已经死了?那李英口中在外地工作,隔三差五还会给他汇钱的李且又是谁?是这个顶替了他身份的“李光来”吗?
  十年前私营企业内部信息不联网,中小型公司仍依赖纸质档案或excel表格管理,到处都是不为人知的数据孤岛。天运冶金厂的这一番操作若非十年后旧事重提,又有谁能知道曾经还发生过这样大的案子呢?
  那李英清不清楚这些事?如果他清楚,他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是帮凶,还是……一个无辜的父亲?
  关尧和王臻对视了一眼,心下惊疑不定,王臻接着问道:“后来呢?”
  “后来……在有色冶炼招人的时候,他专门嘱咐过我们,千万不能把这事儿透露出去……为了保全自己,我们只好装作啥也不知道。”副厂长低着头回答。
  “有色冶炼没发现他的证件有问题吗?”关尧皱起了眉。
  “李光来只是被招走做了个外包,证件查得不严。有色冶炼那边急着用人,我们也急着把李光来送走,给招工的经理塞了点钱,就,就糊弄过去了。”副厂长一抖,“毕竟如果他被人发现了,那我们肯定也……也要完蛋,所以谁都不敢往外透露一点。”
  谁都不敢吐露一点,如果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工头在说起葛小培时误提了他的“老乡”,又有谁会翻这本旧账呢?
  王臻嘿笑一声,拍了一把这副厂长的肩膀:“也没错,你们是要完。”
  说完,他冲刘赢一抬下巴:“来吧,把这几位都请进审讯室里去。”
  这日深夜,天运冶金厂的几个重要副厂长、工头坦白完毕,使得王臻和关尧终于拼凑出了当年“李光来”的行动轨迹。
  据工头说,这个“李光来”在十一年前岁数应该不超过四十五,看上去倒是很显年轻,他肌肉虬扎,身高体壮,但并不是平常人们刻板印象中的“壮汉莽夫”,而是一个心思阴沉,很擅长鼓弄化学的“高智商”人才。
  “我们厂子能招来这样的技术工很难,所以他一来就受到了重用,我记得,当时王厂长还专门请他吃过饭。”工头回忆着说。
  “王厂长?王新生?”关尧问道。
  “对,王新生。”工头回答。
  “具体是啥时间,你记得吗?”关尧又问。
  “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但应该就是十一年前的……春天。”工头想了想,说道。
  “春天……”坐在一旁的王臻小声道,“同一年的一月份,杨小薇的儿子死了。”
  关尧眉梢一抬,接着往下问:“那后来,你是咋知道李光来在为厂子制毒的?”
  “我,我撞见过一次。”工头耷拉着脸答道,“我文化水平一般,也不懂他是在干啥,就知道王厂长发现之后大发雷霆,说要把他开除。可是,可是后来又觉得这人挣钱不少,而且愿意贴补厂子亏空,王厂长就,就松口了。”
  “那当初警方来调查的时候,王新生是啥反应?”关尧问道。
  “王厂长他,他害怕,害怕查到他头上,我记得那会儿他还说,还说……这个李光来就是故意的,是故意要害他。”工头前言不搭后语道。
  “故意?”王臻却一下子听出了问题,“咋成了故意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李光来躲过调查之后,就去有色冶炼了,王厂长也把厂子卖了,这事儿我们都以为……以为过去了。”工头小声回答。
  “李且呢?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关尧转而问起了另一人。
  “有一点印象,他老实,不爱讲话,我们没啥人关注过他。”工头坦诚地说。
  “死亡时间呢?”关尧心下疑惑。
  “李且,李且是……头一年十一月份,好像是立冬那天,不小心摔进冶炼炉里了。”工头回答。
  王臻插话道:“那葛小培有没有帮助李光来制毒?”
  工头立即回答:“没有,肯定没有,葛小培是我手底下的兵,他干过啥我清楚,这人除了偷鸡摸狗外,没啥坏心眼,也没文化,干不了那勾当。”
  “葛小培后来与李光来还有没有联系?”王臻紧接着问道。
  “好像是,好像是有的,但人家的事儿,我了解不多。我是去年上隔壁网吧开宿的时候,遇上过一次葛小培,知道他又去赌了,还欠了不少债,想找个来钱快的活儿,把债还上之后……回老家。”工头回答。
  出了审讯室,关尧说道:“这个葛小培当初坦白称,自己在欠了一屁股赌债后,为了还钱,开始以贷养贷,并抵押了身份证,遇到了一个个体户老板雇他跑长途干私活。但是据我了解,葛小培社会关系简单,啥人会直接盯上他呢?很可能就是那个当初与他有联系的李光来。”
  “对,我看过他口供。”王臻一点头,“我记得葛小培还说,他跑长途的时候发现,这人托他运的东西里面有不少瓶瓶罐罐,不好说具体都装了啥,没准儿就是违禁物。这个‘李光来’与‘易军’高度相似,尤其在摆弄化学品这一点上。”
  关尧缓缓吐出一口气:“王队,既然这样,那是不是可以证明,春明他……”
  “春明他在那之后肯定有再收到过信。”王臻忽然气得一跺脚,“我这徒弟真是……想气死我!”
  关尧默然,他问道:“咱们啥时候回松兰?”
  “今晚就回!”王臻大声说,他忿忿不平道,“我非得问问,郁春明他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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