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此时此刻,郁春明正靠在床头看郁欢折磨郁畅,他目前只能侧躺,也只有左手能动,剩下的半边身子时不时疼得没知觉,吃饭也不得不非常丢脸地等待郁欢或是郁畅喂他。
因此关尧一下子变得难能可贵——郁春明并不觉得他喂自己吃饭有什么丢脸。
正巧在这思念关尧的时候,郁欢突然大叫:“关警官说他今晚就能回来啦!”
郁春明眼前一亮:“今晚?”
“对啊,晚上九点的票,九点五十五就能到。”郁欢冲郁春明挤了挤眼睛,“关警官说他下了车就来看你。”
郁春明从真正醒来到现在,已经四天没有见到关尧了,他时不时努力回想自己因失血过多失去意识前的一切,隐约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隐约觉得关尧的态度和从前比似乎有什么不同,但他实在想不起来到底说错了哪句话,更琢磨不出关尧的不同在哪里。
所以,最好赶紧见到人,让他好好体会一下。
“大哥,你就给小妹讲一讲,关警官到底是不是你新找的男朋友吧!”郁欢苦苦哀求。
一向寡言少语的郁畅听到这话,也迅速支起了耳朵,他看向郁春明,满怀期待一个答案。
可郁春明非常直截了当地回答:“关警官不喜欢男人。”
“关警官不喜欢男人?”郁欢大惊失色。
郁春明此时想要坐起来一些,但郁欢偏偏不在这个时候长眼色,她晃着自己大哥那只唯一能动的手,真诚地说:“要不,我替你问问?”
“你要问啥?”郁春明警惕道。
“帮你问问关警官是不是已经芳心许你了啊。”郁欢笑着道。
“好啊,”出人意料,郁春明答应了,他说,“你去问吧。”
第62章
郁欢并没有问出口,长大之后的她胆子小了很多,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了。
当关尧回来时,她只敢偷偷坐在一旁,然后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得飞快。
“今天看起来好多了,我走之前,你一直不醒。”关尧脱掉外套放到床脚,然后和声说道。
他的语调让郁春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人怎么回事?
关尧接着道:“郁欢总是跟我讲你精神不好,没想到,回来看你已经好多了,咋样,伤口还疼吗?”
“不疼。”因撤掉止痛泵,昨夜疼得一夜没睡的郁春明小声哼道。
关尧抬手就想要揭开他搭在肩上的衣服看看伤口,郁春明却一下子戒备了起来:“你要干嘛?”
“我看一眼……”
“不用你看。”郁春明偏过脸,试图用能动的那只手把衣服重新拉好。
关尧却不由分说地按下了他:“你怕啥?我又不是没见过。”
不对劲,郁春明心中警铃大作,关尧真的不对劲了。
而且,他现在的不对劲,和之前的不对劲截然不同。过去,这人是羞赧,是纠结,是犹豫和迷茫,而现在,他居然开始光明正大、从容淡定了!
他这是不喜欢我了吗?郁春明惊慌失措地想道。
关尧哪里察觉得到这点心思,他看完伤口,重新为郁春明搭好了衣服:“刚我进来前问过大夫,人家说你今天能吃点普通食物了,你想吃啥?”
郁春明冷着脸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啥也不想吃。”
关尧转头招呼郁欢道:“你哥昨天吃了啥?”
“我妈熬的小米粥,他还嫌没味儿呢。”郁欢撇了撇嘴,“从小到大,就他最挑食。”
“净胡扯……”
“他是挑食,你们多担待。”关尧笑了一下,“那今天晚上就让汪老师歇歇吧,我去外面给他买点。”
郁欢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明明她才是妹妹,怎么到了关尧的嘴里,自己成了外人?
可关尧的语气实在不容置喙,郁家双胞胎立刻奉命行事,郁畅把包一背,郁欢把门一带,走前还不忘给郁春明伸了伸拳头:“大哥,加油。”
“加啥油呢?”关尧满面微笑地问道。
郁春明有气无力地回答:“加油活着。”
关尧为他掖了掖被角:“那是得好好加油。”
郁春明一偏头,躲开了关尧试图去碰他额角擦伤的手:“咱们所情况咋样?李小田有给你来信儿吗?”
“来了,”关尧扯谎时不敢看郁春明的眼睛,他收回手,开始低头整理衣服道,“说人都找着了,现在在医院躺着呢。”
“真的?在哪儿找着了?”郁春明不信。
“车翻沟里了,人在沟里找着的,方旺碰到脑袋了,小孟……小孟流了点血,没啥大事。”关尧抬起头,趁着郁春明还没反应过来时,立刻换了个话题,“桦城那边的情况倒是比较复杂,王队这几天可能得两头跑,好在是分管天运冶金厂的派出所所长是王队老同学,省了不少事。”
郁春明的思路果真被带偏了:“刘赢?”
“对,他还问起你了,好奇你咋没去。”关尧说道。
“狐朋狗友。”郁春明不温不火地评价了一句。
关尧失笑:“王队领你见过他?”
郁春明懒得赘述,转而问道:“你们都查出啥了?”
关尧抿了抿嘴,似乎在想要回避这个问题,但很快,他便回答:“天运冶金厂问题不小,我们不光查出了王新生的问题,还牵连带出了一个有关葛小培和李英儿子李且的制毒案。”
“制毒案?”郁春明吃了一惊。
在回来的路上,王臻已根据现有资料,将这场发生于十多年前的案子命名为“桦城冶金厂制毒案”,他详细整理出了当年的案发经过,并将该厂的副厂长、知情的工头,以及目前生死不明的“李光来”定性成了犯罪嫌疑人。
“头一年的立冬,李且因意外死于该冶金厂的冶炼炉,尸骨无存。第二年一月,杨小薇和何望的儿子死于交通事故,年仅两岁半。在此之前,杨小薇曾遇到过一个包工头,这个包工头向她详细打听了王新生的情况,而杨小薇称,她当时并不知道王新生此人。那一年二月,同为扎木儿人的李光来和葛小培入职天运冶金,三个月后,葛小培因偷窃被开除,李光来开始利用厂子里的设备和他购买来的化学品制作违禁物。很快,工头跟副厂长发现了他的举动,但因钱来得快,李光来还愿意分出一部分贴补厂子亏空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过多久,桦城警方在追捕一起涉毒案时注意到了‘李光来’这个名字。”说到这,关尧一顿,随后接着道,“为了摆脱追捕,王新生受李光来摆布,将他的档案与李且的档案进行了调换,骗过了当时去调查的桦城警方。也是那一年,有色冶炼收购厂子主体,不少有技术的职工被招走,伪装成李且的李光来也在其中。”
听完这些话,郁春明眉头紧锁,他有些不可思议道:“李且死了?你们确定这人是李英的儿子?”
“根据天运冶金提供的资料,目前只能初步确定。”关尧摩挲着下巴,沉吟道,“从前我与李英打过不少交道,但他话里话外从没透露过这一点。我也想了,是不是李且死时,李英还在服刑,可回来的路上,我查了李英的资料,十一年前,他已经出狱了。如果自己的亲生儿子真死了,当爹的咋可能不清楚?”
郁春明也很疑惑,他只好问道:“我师父咋看呢?”
“王队……”关尧一叹,“王队似是而非地讲了一堆,除了说这个李光来确实很像我们要找的‘易军’之外,其他的,都是在批评桦城警方不长脑子。不过有一点,王队做了个小猜测,他说,当初王新生愿意将这个冶金厂低价卖给杨小薇,其间恐怕不止是顾着好友何望的面子,还有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厂子里的人犯了事儿,所以着急脱手。”
“有道理。”郁春明很认同王臻的猜测。
“至于‘李光来’的真实身份,目前王队认为,李光来就是那个向杨小薇打听王新生的包工头,他很有可能在十几年后,化名‘易军’,重新接近何望。”关尧看向郁春明,“这个推论比较合理,专案组的同事都很认同。”
“那王队是咋分析李英的?”郁春明问道。
“王队觉得,这个李光来大概率与李英有着很深的利害关系,至于是啥利害关系,目前我们还不清楚。”关尧缓缓说。
“那你们重新查过‘李光来’没有?”郁春明思索道,“我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耳熟?”关尧瞬间精神紧绷起来,“你在啥地方听说过他?”
郁春明失血过多后脑子总是转得比平时慢,他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抱歉,可能是我出了错觉。”郁春明失落地说。
关尧也有些失落,但还是安慰道:“没关系,你好好养伤,别为这些事儿闹心了。”
郁春明不安地动了一下肩膀,关尧立刻起身去扶他往上倚一些,比只知道吃苹果、打游戏和使唤郁畅的郁欢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