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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说到这,关尧清了下嗓子:“对了,昨儿晚上王队还讲起了,之前那个嫌疑人给你寄信的事。”
  郁春明一挑眉,看向关尧:“王臻说……‘嫌疑人’给我寄信?”
  “对啊,葛小培他……”关尧一顿,随后笑了,“王队没告诉你葛小培和嫌疑人之间很可能存在重大利害关系吗?”
  “没有。”郁春明绷着脸回答。
  关尧忍俊不禁:“王队在桦城的时候还说要回来质问你,他质问你了吗?”
  “我连他影子都没瞧见。”郁春明不冷不热道。
  “我就知道,”关尧失笑,“今儿早上,你那老同事蒋桉还……”
  “别给我提蒋桉。”郁春明不耐烦地打断了关尧。
  关尧摸了摸鼻子,他迟疑了一下,大概是在犹豫,但最终还是问道:“春明,你和刑侦队的那些同事,到底闹过啥不愉快的事儿啊?”
  郁春明说过,他的事情,只要关尧开口,自己就一定会回答。
  然而眼下,他后悔了。
  “没啥不愉快,都过去了。”郁春明敷衍道。
  关尧却穷追不舍起来:“你这模样儿看着……可不像是都过去了,讲讲呗,讲出来,没准儿就真的过去了。”
  郁春明望向关尧。
  这人正坐在床边,目光真挚地望着自己。由于连日来的奔波,那张原本英俊不凡的面孔已染上了少许风霜,就连眼角都莫名多了几道细纹。
  可就是这张脸,与十几岁的关尧在瞬间重合,让郁春明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某个趴在书桌上睡着的午后,醒来时,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仍在专注学习。
  夕阳并不灼热,反而给人一丝温暖,这让郁春明蓦地心口一热。
  他说:“因为那封信,王臻骂我不择手段、唯利是图,还说……我卑鄙龌龊的德性,和我妈当年一个样儿。”
  第64章
  郁春明说,那或许是气话,也或许,就是王臻的真实想法。
  “当初我考进市局刑侦支队的时候,他四处托人找关系,希望把我调走,在我被分到他手底下做徒弟后,又百般推辞,不愿收我。”郁春明淡淡道,“不过那会儿的我也更年轻,更有志气,存心不想让任何人低看我,坚信只要我把一切做好,就会改变别人的想法,可实际上,那都是天方夜谭。”
  一年前,因为那封信,王臻当着支队一众同事的面,对郁春明大发雷霆,他说了很多难听话,而郁春明只记住了那一句。
  当时的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臻,忍不住发问:“你咋会知道我妈?”
  “我咋会知道?”王臻将那封信摔在了郁春明的怀里,“收你做徒弟,是我干过的最失败的事。”
  最失败的事……
  郁春明一脸空白,他第一次如此无措,以至于茫然地试图寻找身边人的帮助。
  可是身边谁会帮他呢?一场爆炸、一封信,让曾经还算近密的支队同事都唯恐避他不及。
  “我被关在松兰大酒店里政审调查了整整四个月,从今年的一月份一直到五月初,加上之前那场至今责任无法定性的爆炸,最开始给的处分算是‘数罪并罚’,组织建议直接开除公职和党籍。”郁春明平静地说,“后来,可能是碍于郁副厅长的面子,最终换成了降级并调离原单位。”
  然后,整个五月,他都被迫在惶惶不安中度过。
  汪梦游说过无数次,劝他直接辞职,离开警队,换一个更加清闲安稳的工作,可郁春明执意要等,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去找郁镇山,祈求他留下自己。
  “当时政审人员寻访了队里的同事,希望了解一些有关我的情况,我后来才知道,包括王臻在内,为了撇清和我的关系,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为我澄清。”郁春明扯了扯嘴角,看向关尧,“可能我为人处世真的很失败。”
  关尧认真地回答:“这与你无关,人都是自私的,在那种境遇下,只有自保一条路可行,不过……”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如果我在,我肯定坚定不移地相信你。”
  “是吗?”郁春明一挑眉。
  “那是当然。”关尧笃定地说,“但如果我真的在……或许最后就是咱俩一起发配边疆了。”
  郁春明笑了起来。
  关尧却在这时突然问道:“所以,你为啥不把凶手寄给你的其他信拿出来,证明清白呢?”
  郁春明一滞,笑容渐渐消失了。
  算上在扎木儿收到的,他一共有六封来自凶手的书信。除去最开始留存在松兰市局的第一封之外,今年五月份郁春明在松兰的家中收到过两封,在楼下的药店里收到过一封,在去往扎木儿赴任的火车上收到过一封,在木业二厂旧址收到过一封。
  每封书信的笔迹格式不同、所使用的信纸不同,甚至寄信的方式也不同,凶手似乎总是能精准地定位到这个并不起眼的警察,并将一纸写满了恐吓的长信送到他手上。
  郁春明再也没有将这些上交过组织,他默默收好,甚至将第一封信重新抄录了一份存在自己手中,并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抓到凶手,好以此自证,同时又期待着某一天凶手忍无可忍,将自己杀害在某个暗巷之中。
  这样,他死了,过去怀疑过他的人自然会重新相信他。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可郁春明已在心中将这个结果推演了无数次。
  关尧仿佛猜透了那可怕的想法,他锲而不舍,誓要从郁春明的嘴里问出最真实的答案:“到底是因为啥?春明,你在害怕谁,或者说……你压根谁也不害怕?”
  郁春明动了动嘴唇,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一旦给出答案,那必将证明他的手上的确还有其他来自凶手的信。
  “春明,过去你不愿意让人知道,是怕他们不理解,可现在呢?现在还会有谁不理解你?”关尧循循善诱道,“葛小培是李光来的好友,李光来疑似是磨盘山碎尸案的嫌疑人‘易军’,他们二人联起手来坑害你,让你失去警队信任,让你被迫离开自己的岗位,你不想弄清楚到底是为了啥吗?”
  郁春明不想,或者说,他已经知道了原因。
  “王队不好开口,所以我来开这个口,春明,你可以永远不原谅市局支队的同事,但是你不能不原谅你自己,因为错了的人从来都不是你。”关尧振声说道。
  所以,错了的人是谁?
  是凶手,是误会了他的王臻和警队同事,是一厢情愿把他送走的江敏和始终高高在上的郁镇山。
  追根溯源,似乎每个人都有错,可是最后白白承受的却成了郁春明。所以郁春明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扎木儿,恨自己为什么会低三下四地哀求郁镇山,又恨自己为什么如此软弱,竟不敢向关尧道明过去。
  他一步错步步错,最终错得无以复加,然后一路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但好在天可怜见,命运让他再一次遇到了关尧。
  “没用的,”郁春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我调查过,没用的,都是死循环,寄信的人和寄信的方式要么与我有关,要么与我身边人有关。凶手针对的是我一个,所以没必要继续死缠烂打,只要把案子破了,自然就能弄明白了。”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没有回答提出的问题,也没有透露一点事实。
  关尧心有不甘:“如果说寄信的人和寄信的方式真与你或者你身边人有关,你就更要让他们知道……”
  “让他们知道又有啥用呢?”郁春明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凶手这么做,是因为私仇,而并非因为我是警察?”
  这话令关尧蓦地一愣。
  而郁春明说完便后悔了,他刚想解释,却又一时不慎扯到伤口,登时疼得面色发白,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关尧赶紧伸手去扶:“算了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话虽这么讲,但关尧心里却烙下了一个疑问,郁春明所说的“私仇”,到底是指什么?
  难道仅仅是指在松城大厦的那次只差一步的追查吗?
  可凶手若是抱着阻止追查的想法去寄信,第一封信已经足够,剩下的那几封除了会更加暴露自己外,没有任何好处。
  郁春明说得一点不错,就是私仇。
  这日晚间,在人睡下后,关尧接到了来自扎木儿的电话,那边的同事重新提审了葛小培,但却没能问出任何有用信息,葛小培还是原先那一套说辞,称自己完全不清楚雇佣他送信的人到底是谁。
  但当问起“李光来”时,葛小培却吓了一跳。
  “他的原话是,李光来这人阴得很,坑害他赌博上瘾,不然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专案组的同事说。
  “其他的没有了?”站在楼梯间,关尧皱着眉问道。
  “其他?”专案组的同事在那边翻起了葛小培的口供记录表,“其他的啥也没说,这人讲起话来左顾右盼,一直问我们上次审讯他的警官咋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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