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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那小孟呢?”郁春明不禁问道,“方旺目前不清醒,那小孟呢?他也认不出吗?”
  “这……”关尧一滞,没料到郁春明会忽然问起孟长青。
  第68章
  那日李小田送来了新的线索后,林场派出所和行署派来的搜救队又在山上找了一天一夜,最终于千金坪的进山口处发现了一只藏在新雪下的脚印。
  金阿林山地区已经开始了窝冬,九月份一过,就少有村民会再进山,更别提如今这银装素裹的十月末了。可那脚印看起来却像是刚留下不久,而且,上面还粘有明显的小麦皮。
  “没下雪之前,村子里每家每户都会晒这玩意儿,鞋底子上粘的有,也很正常。”韩忱打着手电,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那菲正在一旁拍照,她探出头,用戴着手套的指尖捻起了其中一片麦麸:“之前咱们走访千金坪的时候,确实家家户户都有晾晒这玩意儿,但是你有没有发现,大多数村民晾晒的麦麸都比较细腻,而有一家晾晒的麦麸和这个脚印上粘着的麦麸很像,它们偏大、粗粝。”
  韩忱眼梢一挑:“李英?”
  “没错。”那菲站起身,将那片麦麸托在掌心里,重新拍了两张照,“李英家庭条件不好,收来的小麦片都是低价货,很多是集子上人家卖剩下的,所以才会一眼看出粗粝来。至于鞋印……如果我没认错,这应该是个胶鞋鞋印,它边缘的花纹和咱们之前在三矿家属院一楼门洞外发现的很像,看起来,都是淘汰的军品。”
  韩忱“嘶”了一声,面色有些为难:“这两天咱们已经在千金坪转了太多遍,李英的家也查了很多次,啥玩意儿都没发现,现在讲得再多都是空话,总不能把那李英吊起来拷问吧。”
  那菲呼了口寒气:“我只是想说,如果这个脚印和三矿家属院门口的那个对上了,小孟他……有可能落到了嫌疑人的手里。”
  韩忱跺了跺脚,没再说话。
  “那警官!”正在这时,李小田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他戴着一顶狗皮帽子,脸被冻得通红,“那警官,刚刚分局来了消息,说确定布料子上的血属于小孟了。”
  “那就没跑了,”那菲收起相机,给自己的双手哈了哈热气,“如果小孟真的被嫌疑人劫持了,咱们现在必须得改变策略。”
  韩忱望着那个脚印,低声自语起来:“那就奇怪了,孟长青是和方旺一起去的千金坪,嫌疑人为啥只带走他一个呢?”
  “也或许,孟长青不是被嫌疑人带走的,而是追着嫌疑人离去的。”那菲这话令在场几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小孟虽然莽撞,但是心细,他如果见到了那两人的正脸,不可能认不出,难道……他也伤到头了?”另一边,郁春明不解道。
  关尧抿了抿嘴,含糊地回答:“小孟伤得比较重,目前……没法给我们提供任何有用信息。”
  “伤得比较重?”郁春明“哗”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之前咋没说呢?”
  关尧叹了口气,上前拉着他重新坐下:“之前你状况不好,我咋跟你说?”
  郁春明皱着眉,仍旧不肯相信这话。
  关尧捡起方才被带掉在地的衣服,披上了他的肩膀:“等我回去了,自然就知道小孟啥情况了,现在咱俩都搁松兰待着,也鞭长莫及。”
  郁春明似信非信:“小孟没有生命危险吧?”
  “当然没有。”关尧如今已能熟练地扯谎了。
  但郁春明的问题有很多,这些问题甚至充斥着逻辑关系和语言判断等一系列应用在审讯犯罪嫌疑人身上的技术,好在郁警官是警官,关警官也是警官,两人对答得滴水不漏,只是让关尧出了一身热汗。
  好不容易找了个喘口气的空当,他逃也似的出了门,可谁知气还没喘匀,就在走廊上遇到了郁镇山。
  “厅长?”关尧吃了一惊。
  郁镇山冲他稍稍一颔首,看起来,像是在这里站了很久。
  “厅长,您……”关尧不知这位大领导有没有听到方才自己和郁春明的对话,他试探着问道,“您咋不进去呢?”
  郁镇山自然不会给出解释,他直接说道:“刚刚来之前,王臻在电话里给我汇报了一下你们所的事,你没把实话告诉郁春明,很好。”
  关尧不懂这“很好”二字是什么意思。
  郁镇山慢悠悠地说:“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回去,而我,不打算让他走了。”
  关尧神色一暗,他轻声问道:“厅长,您……不准备让春明走,指的是啥?”
  郁镇山扫了关尧一眼,没有给出任何回答:“郁春明是我的儿子,也就是说,不管在哪个地方,他只要还穿一天警服,那就永远都摆脱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可他依旧选择了这条路,所以,他也必须承担后果。”
  “后果”是什么?
  “当初是他自己考进的松兰市局刑侦支队,当然,有我在,别人不会这么认为,所以只有他辞职,或者离开核心警务系统,泼在他身上和我身上的污水才能彻底擦干净,”郁镇山说道,“我清楚他不愿意,但是他没得选。”
  “他有的选,”关尧毫不犹豫地接道,“是厅长您没得选。”
  这话令郁镇山眉梢一动。
  “郁副厅长,”关尧郑重地叫道,“郁春明之所以会执意留在警队,从头到尾都与您无关。”
  郁镇山笑了起来,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面前这个警察:“可能关警官还不知道,郁春明已经答应我了。”
  关尧一滞。
  所以,郁春明要走?要离开林场派出所?离开扎木儿?离开他?
  这是一件大事,一件天大的事,可为什么郁春明从未向他提起过?
  郁镇山是领导,领导从不做任何解释,只会布置任务,因此关尧所有的问题都只能埋在心里。
  他一脸木然地回答:“我知道了,厅长。”
  郁镇山一点头,似乎对关尧很满意,他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你以前是边防52团的兵?”
  “对,我是边防52团的兵。”关尧机械地应道。
  郁镇山似是笑了笑:“当初你在部队上立功之后,是哪个首长带着你来松兰领奖的?”
  关尧迟疑了一下,回答:“是我们合成旅的政委,吕定江。”
  “吕定江……”郁镇山抬起了嘴角,“六几年那会,咱们跟毛子干仗,他父亲和我父亲都在虎林前线,后来我父亲牺牲,我就吃他家饭长大。当初你硬要退伍的时候,他第一次来找我,求我办事,说你是他手下最好的兵,让我安排一个决不能亏待了你的工作单位。我看了你的履历,很漂亮……也很熟悉。正好,第二年郁春明研究生毕业,准备报考松兰市局。只是可惜,你那时没来。”
  关尧怔了怔。
  郁镇山接着说:“我还知道,郁春明和郁欢闹矛盾,一个人离家出走要回扎木儿的时候,你正好来了松兰,你是来找他的。一个站前派出所的警察好心帮你查了江心的户籍信息,在我的要求下,他给你看了江心的死亡证明,把你打发回了扎木儿。关尧,这件事情,算是我的不对。”
  领导一般不认错,就算是认错,也往往别有用意,因此关尧直挺挺地站着,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没有,厅长,当时我们都还小……”
  “是啊,当时我也年轻。”郁镇山撂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今日他来,没有进屋去看郁春明,或许郁镇山也很清楚,他的便宜儿子并不想见他,毕竟两人横眉冷对了这么多年,彼此之前的龃龉哪里会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开的?郁春明是头倔驴,郁镇山是堂堂厅长,自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低头。
  而关尧是个东北老爷们,没有做老娘舅的潜质,他在父子俩之间总是处于一个难以言说的位置——明明事情还八字没一撇,但在长辈眼里已然成为了毛脚女婿。
  因此关警官也开始自然而然地为郁春明隐瞒了自己即将留在松兰而愤怒,他说不清这愤怒是来源于不想离开这个人,还是气这个人竟然藏着秘密。
  晚饭时,郁春明一眼看出了关尧那奇怪的沉默,他瞥了一眼状若未闻的郁欢,问道:“你坐哪趟车回扎木儿?”
  关尧拿筷子的手一顿,胡乱应了句:“还没买票呢,等到时候再说。”
  “松兰一天只有两趟车发往扎木儿,一趟中午十二点走,一趟早上七点走,要不你坐飞机,一天一班。”郁春明说道。
  “再看看吧,还不一定呢。”关尧回答。
  郁春明皱起了眉:“马上旅游旺季了,你现在还不买票,到时候……难道要站着回去吗?”
  “站着……就站着,也不是没有站过。”关尧擦了擦嘴,“主要是案子的事比较多,没空操心其他的。”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搪塞人,郁春明登时脸一沉,放下了筷子:“关警官这三缄其口的样子,是生怕我跟着你一起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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