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十,十一年前?”于增咽了口唾沫,“警察同志,十一年前有点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十一年前还算久?”关尧看上去很有耐心,“不过你记性这么差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回想一下。你就讲讲,你当年的工作单位,天运冶金厂,咋样?”
“我……”于增登时脸色大变,他压根不知道,关尧其实什么证据都没有,这完完全全是一场诱供。
但事实却证明,关尧赌对了。
于增的心理防线和“排兵布阵”被“天运冶金厂”五个字冲得土崩瓦解,他的眼神已有些发直,原本利索的舌头都捋不清话了。
“别紧张,”关尧仍旧很好脾气,他问道,“你在天运冶金厂工作过吗?”
于增矢口否认:“没有。”
“没有?”关尧一点头,“你的户籍所在地是桦城市观文镇,三十年前,建投在那里设厂,据我了解,当时你们镇子上的居民有一大半都是随迁工人,你父母……应该也在其中吧?”
“不在!”于增利索地回答。
“好,不在,”关尧继续点头,“那引进外资之后,科工和有色冶炼来回倒腾冶金厂的时候,你们镇子有没有受影响?你父母下岗了吗?下岗之后,家里揭得开锅吗?我听说不少工人都……”
“我父母没有下岗!”于增大声说道。
“你父母没有下岗?”关尧笑了,“所以,他们确实是天运冶金厂的,而你,是清楚这么一个地儿的,对吗?”
关警官的逻辑圈套终于套住了这个人,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于增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好了,别绕来绕去了,赶紧交代。”随同一起审讯的禁毒大队同事命令道。
关尧重新发问:“知道今天为啥来公安局吗?”
于增抿了抿嘴,情非所愿地吐出了几个字:“有人举报我贩///毒。”
“谁举报的你?”关尧又问。
“宋晨,我手下的兄弟。”于增回答。
“那你贩///毒了吗?”关尧问道。
于增缓缓吁了口气,认命地说:“我已经金盆洗手了。”
“所以到底贩没贩///毒?”同事在一旁敲了敲桌子。
“贩了!”于增不耐烦地答道,“我说了我已经金盆洗手了,宋晨那小子就是在栽赃我……”
“你的毒///品是从啥地方来的?”关尧提声按下了要“蹦高”的于增,“给我说清楚制毒的地点、人员,以及你们的联络方式。”
“没有联络方式,我早就不跟那人联络了!”于增一顿,又放软了语气,他哀求起来,“我承认我贩///毒,警察同志,我承认,但我当时是走投无路,被人胁迫……”
“被谁胁迫?”关尧不想听废话。
于增哼唧了一声:“李光来。”
“李光来是谁?”关尧一拍桌子,“我警告你,李光来已经坦白了,你最好给我老实回答。”
作为困境里的囚徒,于增听说李光来已被捕后,还是那副哼哼唧唧的样子,他回答:“就是,就是冶金厂里的一个工人,会点技术,他,他化学厉害,我最开始跟他干的。”
“你和他咋认识的?”关尧接着往下问。
“咋认识……”于增硬着头皮说道,“我,我那会儿是给厂子后勤送菜的,压根不认识厂子里的工人,是……是我有一次,搁镇上的会所里点小姐,点到他看中的那个了,然后认识的。因为我有老婆,我家里都靠老婆操持,所以他就拿这事儿要挟我。”
关尧皱眉:“就用这事儿要挟你?没其他的了?”
“其他的,其他的还能有啥啊?”于增大声说。
“除了贩///毒,你没干过杀人灭口的勾当吧?”关尧冷着脸看他。
“杀人灭口?”于增有些心虚,他实在弄不清面前这位警察到底都知道点什么,但走到这步田地了,李光来都坦白了,自己再继续嘴硬还有什么好结果吗?
于增终于泄了气,他回答,“当初厂子裁人,我和我兄弟为了工作,确实……帮,帮厂长干过点脏事儿。”
“啥脏事儿?”关尧抱起了胳膊。
李且的死因不简单。
这个形似瘦猴儿的男人在审讯室中垂头丧气地承认,他与自己的好兄弟,一个名叫陈玉杰的工头,为了能继续在冶金厂工作,曾替时任厂长王新生杀人灭口。
“我记得是个晚上。”于增琢磨着说道,“具体哪天,说实话,我记不清了。当时王厂长是先找上老陈了,他是车间小班长,我只是个无业游民。那会儿厂子资金链出了点问题,上头要裁人,王厂长跟老陈保证,如果能除掉李且这人儿,别说保住工作了,就连他兄弟我,都能跟着一起进厂吃香喝辣。我俩一合计,看那李且又笨又木讷,还是个孤家寡人,就答应了。”
“人是咋死的?”关尧问道。
于增埋着头回答:“被老陈推到冶炼炉里了,警察同志你也清楚,那电解铝的冶炼炉900来度,人掉进去瞬间就融了,尸骨无存的。不过,警察同志,我保证,我只是知情,我没干过。”
“你没干过?”关尧冷哼一声,“陈玉杰现在人搁哪儿呢?”
“死了。”于增一摊手,“遭报应了,那年刚杀完李且,他就喝多了酒,栽沟里把自个儿脖颈摔断了。”
“所以是死无对证。”关尧说道。
“警察同志,我真的……”
关尧一抬手,不想听这人狡辩,他问道:“然后呢?李光来咋发现李且是你杀的?”
于增吞吐道:“我在帮王厂长干完脏事儿之后,就挣了点小钱,我存不住钱,去找了个小妞儿谈恋爱。有一晚上喝多了酒,这,这嘴讲秃噜皮了,被人一引导,就把事儿说给她听了,然后,然后我被李光来找上才知道,原来那女的就是他花钱雇来调查李且死因的。”
“李光来为啥要调查李且的死因?”
“不知道。”
“不知道?”关尧不信。
“真不知道。”于增发誓。
“所以,李光来拿李且的死要挟你,让你帮他贩///毒?”关尧突然变了话头,他问道,“那你清楚王新生为啥要杀李且吗?”
“这……”于增一愣,他茫然地回答,“这个我说不准,好像是,是私仇吧?主要之前我不在厂里干,我连认识他都不认识。哦对,陈玉杰好像清楚,但我也没问过呀。”
这确实是个难题,于增的同伙陈玉杰已经死了,如今单凭他自己很难说清王新生到底为什么要杀李且。
关尧点了点桌子,换了个问题:“李光来清不清楚你手底下的这几个‘拆家’都是谁?”
于增“嘶”了一声:“他还真清楚,我给过他名单,但是他具体有没有越过我联系他们,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最后一次与李光来联系是啥时候?”关尧问道。
“最后一次是……是去年六月份左右,那会儿我在鹤城,他还特地派人跑长途,给我送了点现货。”于增回答。
“现货?”关尧一眯眼。
“就是毒///品,大概10千克的冰,藏在家具里头运来的。我把这些冰分发给了宋晨和其他弟兄后,李光来竟然又问我要回去了5千克,他说他有大用……”于增皱巴着脸,问道,“警察同志,我真金盆洗手了,我坦白这老多,算不算立功?”
“你现在跟李光来还有联系没?”关尧不想与他多说其他。
于增叹气:“没有了,真没有了,我不干这行了。”
“那你记得给你送货的司机长啥样不?”关尧又问。
“司机?”于增回忆不清,“好像,好像挺瘦小的,但脸啥的……不记得了。”
“是这人不?”关尧拿出了葛小培的照片。
于增先是点头:“有点像。”
后却摇头:“好像……好像也不是。”
“行,知道了。”关尧又从资料中抽出了另一张照片,递到于增面前,“这个人儿,你瞅瞅,认不认识。”
“这个……”于增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关尧收回了照片。
“真不认识。”于增很诚恳地说。
照片上的人是秦天,他作为宋晨贩///毒的“受害者”,似乎与谁结了仇,因此关尧现在急需知道,让秦天抽上“假烟”,并打着警察的旗号来要挟宋晨毁了他的人到底来自何方。
但很可惜,于增压根没见过秦天,甚至没听说过这人的名字。
那又是谁要害秦天?
此时此刻,林场家属院的五号楼里,郁春明正站在门这端,他问道:“你刚喊我啥?”
“喊你哥呀?”秦天一脸真诚,“警察同志,你应该比我大吧?”
郁春明轻轻地舒了口气,他拿出钱包,数了十张红票子:“你打算啥时候还我?”
秦天呲着大牙傻乐:“明天,明天等我周转开了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