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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在李光来的谋划下,杨小薇与钱国伟的儿子死了,帮助徐文和钱国伟谋杀李且的凶手陈玉杰死了,被拿捏住把柄的于增成为了他制///毒挣钱的一只手,没心没肺的葛小培也一步步地落进了圈套之中。
  除此之外,李光来坦白,在那个时候,回到了扎木儿的李英在他的要求下,几经辗转,终于接近了同在远东百货打工的秦天,并从秦天的口中打探到了当年江心失踪的真相。
  后面的事情也就明了了。
  李光来惊动了徐文和钱国伟,两人作鸟兽散,他不得不继续等待时机,直到一年半以前,才重新找到藏身在松兰的钱国伟。
  化妆改扮成保洁员“易军”的李光来潜进了钱国伟的家,为了自己这条命,钱国伟答应李光来,即刻联系徐文与艾华,并将自己名下的几个小产业全部变现,赠予李光来。
  但钱国伟没想到,李光来想要的,终究是自己的这条命。
  就在去年六月,两人相约一起回扎木儿取走最后一笔钱的时候,李光来动手了。
  他早在一年以前就已经盯上了徐文的女儿王曦,并伪装成王曦的网恋男友,把这个无辜的女孩勾引来了松兰。
  误以为女儿被绑票的徐文立刻赶到了“绑匪”要求的地点,只是他没料到,等在那里的,是丧心病狂的李光来和早有积怨的钱国伟。
  父女俩的尸体被装进了冰柜,血迹和一小截断指却“不慎”被留在了钱国伟的家中,本以为一切天衣无缝的李光来因此撞上了查案的郁春明,钱国伟藏在扎木儿的账户也随之暴露在了关尧的眼中。
  那时,还没有人知道,徐文临死前用记号笔在自己腿上写下的那行字有多么重要,大家只当“扎木儿11区35号”是一个奇怪的地点,而出身林场的郁春明却敏锐地意识到了问题:
  大火,三十三年前的那场大火,至今还未扑灭。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真相却没有湮没在历史之中,那些潜藏于故人之口与旧档案里的秘密并未消亡。
  或许正因怨魂不能昭雪,数十年来,扎木儿的上空才会始终堆积着一层阴沉沉的火霭,令所有生活在其中的人都能嗅到一股混合着血腥气的火硝味。
  而今天,这层火霭总算是要散去了。
  人死不能复生,但杀人者终将偿命。
  来年三月底,扎木儿迎来了今春的最后一场雪,等这场雪彻底消融后,宁聂里齐开河。随着一声炮响,河中央的冰盖开裂,大块浮冰从上游奔腾而下,将迟来的春意送进了这座北国小城。
  在更往南的乌那江平原上,三月初就已经有了明媚的春光,到了五月中旬,气温回暖,松兰的丁香花开了满城,江水的碧波也跟着荡起了阵阵滔声。
  城北,松兰看守所外,一个身穿藏蓝色常服的警察推门下了车,他环顾四周,看到了不远处正在等待自己的那人。
  “在这儿呢。”关尧招手道。
  郁春明扶了扶挂在左耳上的助听器,走近了几步,问道:“你咋来了?”
  “我不能来吗?”关尧反问。
  郁春明抬了抬眉,仿佛没听见。
  去年十一月底,李光来与钱国伟被捕,这本是一件大好事,可受了重伤的郁春明却在回城路上突然陷入昏迷,在匆匆检查完后,医生发现,他原本就没好利索的左耳道严重出血,右耳膜也被震伤。
  简而言之,就是基本聋了。
  “以后咋办?”当时的关尧守在他身旁,愣愣地问道。
  “以后?”医生擦干净了郁春明脸上的血,回答,“等彻底好了,植入一个人工耳蜗就行,不会聋的,放心。”
  关尧松了口气。
  只不过,他没想到,郁春明的这副玻璃骨架先伤后病,反反复复直到今年三月份,人也没彻底好全,这植入人工耳蜗的事也只能一拖再拖。
  于是,学什么都很快的郁警官立即就学会了只听自己想听的话,不想听的话一律听不见这一技能。
  比如现在,关尧苦口婆心,也没能劝住执意要来一趟看守所的他。
  “你慢点走,腿不疼了吗?”跟在郁春明身后,关尧好声好气地问道。
  郁春明自然没听见。
  关尧接着道:“我中午上市局办手续了,让郁畅去照顾你,他早上几点去的?看着你吃午饭了吗?午饭都吃了啥?”
  郁春明还是没听见。
  关尧闷了口气,他怏怏不乐地快走了几步,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拉:“我问你话呢。”
  “你说啥?”郁春明一脸无辜。
  “算了,”关尧松开了手,他顿了一下,然后故意说道,“郁副厅长也在,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下,郁春明当即耳聪目明了。
  “你说啥?”他一皱眉。
  但还不等关尧回答,一道颇为严肃的声音就从走廊那头传来了,只听郁镇山道:“在这儿呢。”
  郁春明脚步一顿,站定不动了。
  关尧的手贴在他腰上,制止住了这人想要掉头就走的想法,一向蔫坏的关警官压低了声音,凑到郁春明的助听器旁边说道:“这就是你天天跟我装聋作哑的后果。”
  “关尧!”
  “时间要到了。”那边的郁镇山有些不悦了。
  郁春明拽了拽被关尧扯歪了的常服,慢腾腾地走到了郁镇山的面前。
  郁镇山看着他,问道:“郁畅早上几点去的?看着你吃午饭了吗?午饭吃的啥?”
  郁春明回头瞪了一眼关尧,然后非常精简地回答:“汪老师包的饺子。”
  郁镇山皱了皱眉,转身打开了一直紧闭着的会见室的门:“他在里面。”
  郁春明眼睫微垂,点了下头。
  郁镇山又补充了一句:“我和关尧就在外面。”
  郁春明忽然有点想笑,他放缓了语气,认认真真地回答:“我知道。”
  会见室里等着他的人是钱国伟,是如今已经剃了光头,穿着拖鞋和统一黄马甲的钱国伟。
  自从三月份一审宣判结束后,钱国伟就一直闹着要见郁春明,尤其是在他二审撤诉服从一审判决的时候,闹得最厉害。
  但暴力机关执法从不按闹分配,特别是像钱国伟这种重刑犯,他跟郁春明在法理上非亲非故,就算是死刑立即执行,也没有会面的资格。
  可当消息传到郁春明那半聋半不聋的耳朵里时,他竟然同意了。
  于是,这场会面就被安排在了五月中旬,钱国伟临刑前的二十四小时内。
  会见室很明亮,装有一层结实防盗网的窗户口映着初夏的阳光。
  郁春明的面容在这束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苍白,钱国伟盯着他看了半晌,终究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有事儿说事儿,嚷嚷了这么久,见我到底准备干啥?”郁春明被他一棍子憋不出半个屁的模样弄得烦躁了起来。
  钱国伟低下头,用铐在桌上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说:“你真的是……江敏的儿子?”
  郁春明皱起了眉。
  钱国伟没敢抬头去看那双肖似江敏的眼睛,他磋磨了很久,才磋磨下一句话来:“你和江敏……确实挺像。”
  郁春明冷冷地回道:“这不需要你来说。”
  钱国伟不住地点头,只觉对面那身藏蓝色的制服晃得刺眼,他问:“你会原谅我吗?”
  郁春明好像听了个笑话,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反问道:“你说啥?”
  钱国伟清了下嗓子,重复了一遍:“你……会原谅我吗?”
  郁春明眉梢一挑:“你希望我原谅你啥?”
  “……过去的事儿,就是过去的那些事儿。”被关久了的钱国伟完全没有在外面“流浪”时的意气风发,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如蚊,“我和你妈的那些事儿。”
  “哦,”郁春明装出了恍然的样子,他说,“你和江敏的那些事儿,轮不着我来原谅,你可以等下去了,亲自去问问江敏,愿不愿意原谅你。”
  说完,郁春明还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也快了,明早你就能见到她了。”
  钱国伟嘴角一抽,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他说:“我不想死。”
  谁想死?江敏想死吗?李胜男想死吗?王曦想死吗?9·24大火中的牺牲者想死吗?
  没人想死,他们也不该死,真正该死的另有其人。
  但郁春明难得积德,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他打量着钱国伟,笑了一下,问道:“你不会是……来找我求情的吧?”
  钱国伟的肩膀抖了抖,真的用一种饱含希望的目光看向了郁春明。
  三月底,他和李光来一审判决死刑立即执行,李光来当庭认罪且不上诉,钱国伟不甘心,想要继续二审,到了四月,李光来都化成灰了,钱国伟才意识到二审改判的机率几乎没有,最后默默撤诉了。
  现在,因证据链确凿,最高法的死刑复核已经结束,他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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