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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王宗赫无声看去,虽无明显谴责,但这种沉默也是十分有力的质问。
  李秉真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他如果真答应帮这个忙,起码得有几个月不得清闲。
  “并非我不应你,而是……”李秉真慢慢道,“清蕴管得很严,要求我每日酉时正之前必须到家。若我一下值就在这待着不去见她,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我可以帮忙解释。”
  李秉真摇头,“她只会觉得是借口。”
  王宗赫并不觉得清蕴会这么不讲理,但确实也不想和李秉真聊起清蕴,因为这总会让他想到其它,继而乱了心思。
  见他似乎放弃了劝自己,李秉真微微一笑,“听闻你和柳阁老的孙女定亲了?”
  “嗯。”
  李秉真真心为他感到高兴,自然,也乐于见到他放下对清蕴的那点心思,“柳姑娘才名远扬,又深得阁老疼爱,阁老肯将孙女许配给你,可见对你爱重。”
  王宗赫依旧不轻不重应了声。
  “至于我方才说的那些,等你成婚了,也就清楚了。”
  王宗赫敛眸,脑海中浮现的并非柳晚,而是不自觉地想到了清蕴笑盈盈的面容。
  若她管束自己,他大概也会乐意当个悠闲世外人。
  第47章 腕间红痣
  回程的马车上, 清蕴发现李秉真又咳了起来,担忧他是病情复发,帮他顺着背,却听他讲起了书房对话。
  得知只是喝水岔气, 她笑, “我记得你很欣赏三哥。”
  王宗赫很少会主动找人帮忙, 开了口, 就说明两人关系确实不错,他也认可对方。
  “欣赏归欣赏, 帮他分担吏部庶务就不妥了。一则我非吏部人员,一则我曾拒绝进六部,被陛下知道了怎么想?”李秉真说得有条有理,可惜唇畔的笑意暴露了真实所想。
  清蕴当然不会拆穿他,闲聊几句, 路过街市, 准备去看看新开的绸缎铺。
  绸缎铺大都是女客,李秉真不好陪,带着藏翠去了书店, 等清蕴着人唤他。
  绸缎铺名为素织,分三层,一层经营各式成衣和普通布料,二层供富商和寻常官员挑选, 三层则接待达官贵人、皇亲国戚, 妆花缎、雨丝锦等名贵布料尽在其中, 还有不违禁的贡品。
  大致瞄了眼门前, 从另一侧楼梯上楼,清蕴本是想随意瞧几眼店里式样, 再去三层看看是否有新奇好看的布料,便给宫里两位送去。
  二楼客人不多不少,守了六位小姑娘,基本每位客人都能照顾到。
  清蕴默默颔首,脚刚抬起,角落里暗暗盯了她一会儿的妇人忽然走来,“劳驾夫人。”
  “嗯?”清蕴应声的同时,白兰也往前走了两步,以恰好的距离站在她和妇人之间。
  观清蕴穿着气度便知非富即贵,妇人不敢冒犯,目光不错,言语尽量柔和,“敢问夫人家中可有兄弟姊妹?”
  清蕴未答,白兰道:“请问您是哪位?”
  妇人自我介绍,“我姓姜,是宛平人氏,夫君是宛平县的工房吏员。今年长子科举考中进士,留任京城,一家人就搬了过来。”
  她的话倒诚心,白兰神色微松,问她找自家夫人有何事。
  姜玲看出来,不过面前女使这关,根本没机会与那位夫人交谈,老老实实地交代,“夫人与我长姐生得很像,让我想起自己的外甥女,应当就和夫人年纪差不多。”
  白兰又问其长姐状况,得知妇人的姐夫曾是山长,已不在人世,外甥女多年未见,不由笑,“那你说的人定和我们夫人无关。”
  她不可能对陌生妇人交代主子家世,姜玲却不肯放弃,因面前女子相貌气质与曾经的长姐实在太像了,美而不妖,柔丽动人,在人群中极为突出。
  姜玲和长姐并非一母同胞,她是姨娘所生,且姨娘早早就去了,她便养在了嫡母膝下。
  嫡母仁爱,长姐也对她这个妹妹照顾有加,所以姜玲一直很感念母亲姐姐的恩德,远嫁后也常寄信问候。
  得知家乡那边倭寇愈发猖獗,她曾建议长姐一家搬来宛平,毕竟临近京城,处处重兵把守,安全定没得说。
  长姐拒绝了,说姐夫放不下书院。姜玲一直担忧他们安危,后来得知夫妻二人双双自尽的消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剩下最牵挂的,就是仅见过两三面的小外甥女。
  在长姐离世半年前,姜玲曾收到过她的来信,说有可能会带着女儿来宛平。她便想,长姐离世前,是否做了相应准备。
  等了半年无果,她还亲自动身去江苏走了一趟,结果自然是一场空。
  姜玲不肯相信外甥女也遭遇意外,这些年一直没放弃过打听消息,婆婆因此对她多有意见,好在丈夫支持。如今婆婆去世,儿子又考取功名,她陡然见到年纪、相貌都和外甥女对得上的女子,自是激动无比。
  她和白兰讲述时,清蕴离了三步远,目光在姜玲身上幽幽停了会儿,在她察觉之前移开。
  清蕴记性不差,随着姜玲自曝家门、讲述往事,慢慢明白过来,知道她就是当初母亲让自己投奔的姨母。
  看起来,姨母并不像她当初担忧的那样会嫌弃自己,反而比想象中要友善慈爱,这么多年都没忘记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外甥女。
  可那又如何呢?她已经做了王家外孙女,就不会再是林家女。
  神色淡淡地提醒白兰离开,清蕴提前行了两步,竟被思亲心切的姜玲健步拦至身前。
  “夫人。”姜玲嗫嚅,脸上突然流下一行清泪,“我知道世间长相相似之人有许多,似夫人这般尊贵的人物和我肯定也没什么关系,只是……”
  她嘴拙得不知说什么才好,终究不肯死心,“我那外甥女腕上有一颗红痣,不知夫人、夫人……”
  白兰终是变了脸色,迅速觑过清蕴神情,上前扯下姜玲,“大胆!”
  随着她这声厉喝,铺子里的女管事被吸引注意,几步走来。虽然不知清蕴是幕后东家,也清楚她身份定然贵重,立刻先帮着白兰拦人。
  姜玲被可能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兀自流泪看向清蕴,神色之恳切,让管事看了都不忍。
  她的儿媳注意到动静,匆匆赶来扶住姜玲,不知婆婆如何得罪了贵人,只好先告罪,再低声询问,才知道婆婆又把人认成了多年了无音讯的外甥女,同情又紧张。
  夫君虽然成了进士,有幸在京中得到官职,但在权贵遍地走的京城,不过是最不起眼的小官吏,得罪不起人。
  这时候,清蕴终于微微叹一声,上前扶住姜玲。
  宽袖微微滑落,映入姜玲眼中的,是一对洁白如雪、没有任何瑕疵的皓腕,也没有红痣。
  “我与姜夫人虽无亲缘,但见您如此,也为您倍感痛心。不如姜夫人告知我住在何处?倘若我遇见相似之人,定会派人去告知。”
  姜玲盯着她两只手腕,失魂落魄地报出住处。紧接着,脸上泪水被人轻柔拭去,“我朝疆土何其辽阔,兴许姜夫人的至亲机缘巧合去了别处,只是隔得太远才暂时不得相见。姜夫人如此诚心,佛祖得见,定会保佑你们二人重逢。”
  “是吗?”姜玲喃喃。
  清蕴给予她肯定回答。
  姜玲儿媳内心称奇,这位贵人真是她们进京以来见过的少有的和气人。这不是婆婆第一次认错人,激动得痛哭流涕的时候也有,对方不是不耐烦就是被吓得匆匆离开,难得贵人还能出声安慰。
  看效果,还很不错,婆婆当真听了进去。
  清蕴的柔声细语让姜玲情绪稳定下来,看着面前年轻夫人的袖口被攥皱了些,顿时羞愧,“我弄坏了您的衣裳,多少银子?我来赔。”
  清蕴的穿着、佩戴无不精细,要么是宫中赏赐的贡品,要么是时下鲜见的花色布料,都不能用普通银钱来衡量。白兰打量主子神色,笑道:“不必了,都是小问题。”
  姜玲还想再说什么,贵人已经被管事领去了三楼,徒留一阵香风,令她内心惆怅不已。
  挑了些料子让人送去齐国公府,清蕴走出素织,没有被刚才的事影响,还有心情吩咐人去酒楼买烧鹅。
  白兰偷偷多看了几眼主子。
  刚才她出声斥责,不是因妇人说中了什么,而是因妇人话语有所冒犯。但听完后,她确实也生出疑惑。主子手腕上没有红痣,可左臂有一颗梅花花蕊大小的红痣,因为生得很漂亮,宛如仙人点画,她和白芷看一眼就记住了。
  难道就这么巧,长得像,还都有红痣,就位置不同?
  白兰把事存在心里,不由自主地默默观察起主子。
  她半途被聘到王家,不如白芷服侍的时间长,但对清蕴的身世也十分了解,知道她是在七岁那年父母双亡,隔了一年被王家接到京城。
  王家人不愿提起这桩伤心事,白芷沉默寡言。白兰因关注陈危,暗地里打听他的消息,才知道陈危就是当初去接主子入京的人之一,另一个就是陈危的叔父,王家原来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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