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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上面写了个歪歪扭扭的“汤”字,清蕴轻笑,“捕鸟人确实贪心,但商王说‘愿向左飞的往左,愿向右飞的往右’,只剩不听劝的才落网。"
  接着抚过杨翊发顶:"翊儿觉得商王傻?"
  杨翊摇头。
  “后来诸侯都说商汤仁德连禽兽都怜惜。”清蕴蘸清水在圈旁写“仁”字,水迹映着炭火泛出金光,“其实商王是在教我们——”
  窗外传来枯枝折断声,杨翊攥紧她衣袖,清蕴顺势将他冰凉的手包进掌心:“就像治病,汤药灌三碗总得泼一碗,强求十全反而伤身。”
  听到这儿,文昭帝想起那些先生讲“仁政”时的长篇大论,忽然觉得还不如面前人讲得生动易懂。
  至少声音也好听许多。
  杨翊睫毛上还沾着药雾凝成的水珠,闻言突然伸手碰清蕴发间的木簪——今晨这簪子替他打翻了半碗苦药。
  这时候,有宫女在外面惊呼:“陛下?”
  文昭帝慌慌张张缩回扒在窗棂上的手,怀里的暖手炉滚进雪堆。
  不待里面的人找出来,已经带着闻喜跑远了。
  清蕴没有出去,听到宫人回禀陛下已经走了,再松开手,拍拍钻进怀抱里的人,“怎么这样怕陛下?”
  杨翊看着她,抿唇半晌,忽然抓过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个“弑”字。
  清蕴睫毛微颤,笑着握住他冻红的手指,“这是‘试’字的新写法吗?翊儿真聪明。”
  边说着,边慢慢把字凃成完全看不清字迹的一团墨。
  杨翊似乎不解,又似乎懂了,放下笔,继续窝在她怀里。
  **
  “小殿下的失魂症是装的?”王宗赫解开大氅,带进一身寒气。他刚从文渊阁值房回来,袖口还沾着朱砂批注。
  清蕴往熏笼里添了块银骨炭,“不能断定,太医说惊悸伤神,但今天能够写字了。”
  她顿了顿,“这孩子心思太深。”
  天生聪慧没什么不好,但身处杨翊的位置,过于敏感通透总容易伤神。清蕴不知他和大皇子面对建帝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如今人得了失魂症,待在熟人身边能安安静静,一旦只有宫女、内侍陪着,就要啊啊闹腾。
  提起那个“弑”字,清蕴抬眸看过去。
  王宗赫平静道:“只是无意间写的字,不用想太多。”
  想太多也没用。
  早在发现齐国公的人也在暗中助大皇子登基后,王宗赫就已经决定作壁上观,不参与其中利益纠葛。柳太后急着抬举柳家旁支入阁,忙着打压曾经提出质疑的人,朝堂如今也是乱糟糟的。
  王宗赫继续道:“已经回家,就不要再提宫里的事了。”
  也不要再提无关的人。
  清蕴嗯一声,起身去梳洗。
  沐浴归来,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通发时,手中木梳被人接过。
  成年男子的身体在冬日里也藏着火焰,稍稍贴近,就感到了一阵热意。
  王宗赫表现得不急不缓,但眼底的欲望已经悄无声息泄出。
  国丧二十七日,夫妻俩已经一个月没亲近了。
  清蕴回身,倚着妆台,“王大人在御前讲经的定力呢?”
  铜镜里映出他高大身影,檀木梳慢慢顺着腰窝滑进妆奁,清蕴话出口的瞬间,忽然被拦腰抱起,往床榻边走去。
  被放进被褥,清蕴看他解开衣襟,转瞬间就剩一件薄薄中衣。
  “当心冻着……”尾音被吞进唇齿,那握惯笔杆的指节肆无忌惮地丈量着更隐秘的沟壑,腿弯也被顶上来的膝盖分开,曾经的记忆几乎立刻复苏。
  清蕴闷哼一声,这人竟直接进来了。
  沉寂一阵子的身体还没能完全适应,他又异于常人,让清蕴眼里几乎瞬间有了水光。
  但在王宗赫眼中,她雪白的肌肤和乌发交缠,眸光潋滟地瞪视自己时,有如夺人心魄的女妖,让他浑身紧得发疼。
  “抱歉。”说着这样的话,他动作一点都没缓下来,反而又重又快。
  许是隔了段时间,他又激动非常,这次没有持续太久。
  清蕴低低喘息,胸口剧烈起伏,不用照镜子她也猜得出自己是什么模样。
  想到刚才这人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低声问“教小殿下写字时也是是这样吗”之类的话,就不知说什么好。
  “翊儿才四岁。”她简直没法相信,稳重的三哥还能和一个四岁的孩子吃味。
  王宗赫不语,他当然知道小殿下才四岁,可……和那人长得太像了。
  起初他只是讶异这缘分,没怎么当回事。但当小殿下对清蕴越发依赖,清蕴也经常进宫陪伴他时,他就忍不住想,她如此怜爱这个孩子,到底是因其身份,还是因为那张脸?
  她是不是透过那张脸,在思念谁?
  越想,王宗赫就越感到自己的卑劣、狭隘与自私,可也是越想,他越没法无视心中越来越大的声音。
  他承认,自己十分在意这件事,在意得这几个月来心中都沉甸甸的。总忍不住思考,她是否一直没忘记李秉真。
  嫁给李秉真是她自愿的选择,嫁给自己却是迫于形势的无奈之举。相比较之下,谁的地位更重要就很显而易见了。
  迟迟没得到回应,清蕴仔细观他神色,“三哥?”
  王宗赫回神,忽然倾身抱下来,低声道:“猗猗,我们生个孩子,可好?”
  第81章 缘分到了,自然就有
  卯时刚到, 王宗赫起身洗漱上朝去了,叮嘱女使们候着等吩咐。
  日光走到窗棂,里间才传来动静,白芷第一个进去。腊月的天儿, 屋子里溜出一阵暖气, 榻上人脸色红扑扑的。
  清蕴懒靠引枕, 让她倒水。
  昨晚闹得晚, 因为她第一时间没给回答,三哥误会了, 一发不可收拾。
  孩子的事,清蕴不抗拒,也没特意期待。守孝期间她喝过一阵子调理的药,效果不知有没有,先厌了那种苦味, 就停了。
  这事除去贴身的白芷, 谁也不知道。唯独李审言的狗鼻子闻出过几回,用怀疑的眼光看她,以为她隐瞒了什么不治之症, 或者偷偷吃药殉情。
  三哥是受了刺激,还是真心想要一个孩子?清蕴想到回京后郑氏偶尔敲打自己的话,低头看了眼腹部。
  法显禅师虽是个能用金银收买的高僧,但也有真材实料。他曾说她子女缘薄, 没解释这缘薄, 到底是没有, 还是来得晚, 或者比较少。
  后两者都好说,如果注定无子, 三哥可能会在意。
  清蕴难得有丝心烦,随手抓起边上的书扇了两下,被白芷惊讶地看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白芷:“主子很热?”
  她瞟眼外面的天儿,没错,树上还挂着冰棱呢,屋子里顶多算暖和。
  清蕴:“……没有,摆饭吧。”
  今天轮到大长公主陪杨翊,她待在家休息。
  朝堂局势变化得很快,清蕴能感觉到,最初大长公主有扶小外孙杨翊登基的想法,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那想法变成了保杨翊平安,不和柳太后等人争。
  接下来等杨翊封王搬去宫外,大长公主应该会一心抚养外孙长大。
  可昨天杨翊写的那个字,总让清蕴觉得先帝的死没那么简单。
  慢慢用过早饭,她去陪两位老人家说了会儿话,看看即将出嫁的王令嘉,碰见婆母郑氏时,被留下念叨了会儿。
  郑氏对她始终不满,无奈家里人都喜欢清蕴,就只能在子嗣上面做文章。
  无论她说什么,清蕴都听得认真,回得有礼,让郑氏有种一拳打进棉花的感觉,最后悻悻然放人。
  王宗赫今天回得晚,没想到清蕴还没用饭,“下次不用等我。”
  清蕴:“本来也不饿。”
  王宗赫解去官袍,换上常服去洗手,待身上干干净净再回屋。
  其余人都识趣地退下。
  没有要事时,夫妻俩一般秉承“食不言”的规矩,很少在用饭的时候说话。
  清蕴总觉得今天他有话想说,几次看过来,又没开口,于是主动问,“三哥今天回得晚,被什么事绊住了?”
  “一些琐事,没什么大碍。”王宗赫道,“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两人打开话匣,各自聊了些今日见闻,没什么不寻常之处。
  用饭后走了会儿,看大半个时辰的书,夫妻一起上榻,清蕴唤他,“三哥。”
  “嗯?”
  “你很想要个孩子吗?”
  王宗赫摇头,以为她在介怀昨晚,“昨夜是我想岔了,不该说那话。”
  清蕴道:“和翊儿无关,只说这一事。”
  清蕴不是会对一件事耿耿于怀的人,王宗赫飞快观察过她神色,直觉今天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最有可能的是母亲又拿子嗣来“训导”清蕴。
  他沉思片刻,“我确实想要个和你的孩子,但急不得,缘分到了,自然就有。”
  清蕴:“假如一直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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