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他突然站起身,“将军不肯定主意,那就在这儿等着,等属下告诉您什么叫改天换日。”
齐国公眼角抽搐了下,这小子,还是这么张狂,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高低得抽他一顿。
他觉得儿子不懂藏锋,却有的是人欣赏李审言的作风,“小将军说得不错,将军顾忌那么多做什么,妖后挟持幼主,暴施无道咱们做的是匡扶正统的事,犹豫什么?”
至于打进京城以后要怎么扶,正统还在不在,那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这些话,其他人没说出口,可眼底分明是同样的意思。
齐国公终于定下主意,“好,传令各军,把存着过冬的土豆全发给灾民。马青带轻骑走太行陉,七日内把童谣唱到紫禁城下,诛妖后,清君侧,开粮仓!”
布置完这一切,李审言回到住处,抓起刚送来信,一字一句看过去,随后忍不住笑了下。
陆清蕴什么时候做起了大善人,宁愿自己出人又出钱,就为了帮那些流民?
他不觉得这是陆清蕴会主动去做的事,肯定是别人先提起,对她也有一定好处。
不过……与其费心劳力去做这些,还不如等他们进京后,留着那些来帮他们。
想到即将见面的场景,李审言眯起双眼,他可还记得半年前王宗赫提议给他封赏,让他提前回京的事。
明面上是褒奖,实际上是让他回京为质,让老头子不敢轻易动弹。
李审言找了个理由砍了传旨人,始终没忘记王宗赫给自己的这份礼物。等进了京城,可不得好好报答他。
听说王宗赫现在还在狱中,李审言不信以这人筹谋的能力会真正身陷囹圄不得脱身,定又是打着什么主意。
文臣心眼子多,做一件事要绕七八十来个圈。李审言不想那么多,他就准备赶紧帮帮这王老三,让人真正躺在大狱里出不来。
一回生,二回熟,陆清蕴第一任丈夫就去得突然,就算第二任丈夫出意外,应该也能很快接受。
第84章 嫂嫂,好久不见
护堤崩塌, 流民不断增加,齐国公打的名号正合人心,兼之他一路上开粮仓、杀贪官,迅速得到了大批支持。
朝廷手里兵力也不少, 尤其是镇守九大重镇的兵力, 加起来有数百万之众。但这些人或是不方便调遣, 或是有意作壁上观, 导致真正能对上齐国公的人寥寥无几,甚至有人被当场策反。
没办法, 这几年柳太后行事过激了些,又有大批文人操纵舆论大势,以至她十分不得人心。
其实真正论起来,柳太后和文昭帝上台后,做的荒唐事还不及先帝十之一二。但先帝为正统登基, 当初正值壮年, 还有率兵征战的战功及效忠他的文臣武将在手,光用舆论逼他用处不大,当初齐国公就没怎么用这招。
换成柳太后, 作用就与众不同了。
能够兵不血刃,就没必要硬闯硬拼。
李审言和齐国公进京路线不同,父子俩各自领兵,准备两方夹击。
但李审言这儿太过轻松, 让他总琢磨着其他。
孟嘉受齐国公命令盯着人, 以防李审言心血来潮, 要去干点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
眼见李审言又不知收到了哪儿来的密信, 孟嘉探头想去看,却被挡得严严实实, 让他狐疑不已,“你想去做什么?这时候可千万不能擅自行动。”
他想起李审言几年前独自带兵进京的事就头皮发麻,那会儿先帝还在,一旦被发现,李审言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
李审言斜眼,“你什么时候成了老头子的眼线?”
孟嘉笑了笑,给他斟茶,“可别冤枉我,将军是因为什么对我另眼相看,我还是清楚的。只是担心你又收到什么消息,冲动行事。”
凭孟嘉微妙的直觉,他总觉得李审言进京那次是因为女人,此刻密信的内容,也极有可能和进京那次相关。
私下里,他向阿宽打探过,问李审言有什么相好的女子。结果阿宽摸头半晌,说他们家爷最重视和要好的女子只有太夫人,其他的连说得上名号的都没有。
李审言摇头,“没什么事。”
孟嘉不信,没事他眼底兴奋什么,愈发警惕,“咱们是在这儿守半个月,等将军下令前去会和吧?”
李审言挑眉,“你已经问了三遍,怎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孟嘉哽住,他是为谁才一遍又一遍提醒?
眼见李审言暂时没有策马溜向某处的打算,孟嘉不好时刻盯着人。作为管理粮草运输的军需官,他还有一堆事要做。
临走前叮嘱阿宽,“小将军若要去哪处,记得来告诉我一声。”
阿宽应声,“好嘞。”
屋内,李审言又取出那封信细看,上面正是清蕴如今动向。她用漕运船运来了三十万石粟米,现在人跟着船到了徐州。
离这儿不远。
她一个人运这么多粮食,也不怕被人给劫了?
于公于私,都得跑这一趟吧。
李审言打定主意,当夜悄然点了五百轻骑,让他们随自己赶去几百里外的徐州。
孟嘉发现人不见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快马加鞭都赶不上。
怪不得昨晚睡觉时眼皮一直在猛跳!
孟嘉眼神沉沉盯着阿宽,“你当真不知道去了哪儿?”
阿宽无辜,“小的真不知,爷压根没对我说过。”
顶多是昨晚听见了动静,故意装不知道,没起来而已。
对阿宽不可能严刑逼供,孟嘉只能自己查,从他们离开的方向和来去能够用的时间估算,很大可能是徐州。
徐州,徐州……孟嘉绞尽脑汁,徐州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想到之有人传过消息,说王侍郎的夫人疑似在借漕运船运输粮米救济灾民。徐州,不就是灾民汇聚的地方之一吗?
可这会儿去徐州,总不能是去劫粮船吧?
过去种种在孟嘉脑海中交织,脑海中灵光一闪,李审言对王家尤其是王侍郎莫名的敌意被孟嘉想起,他去京城那阵子,不正好是王侍郎成婚么?成婚的对象,是曾经的世子夫人、李审言的大嫂……
一个极其荒谬又不可置信的猜想逐渐形成,孟嘉呆愣着,忽然“啊——”得大叫一声。
他哪儿是劫粮,分明是去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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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后的徐州码头飘着浑浊的土腥气,三十艘漕船在运河上排成长蛇。
清蕴站在船头,看着岸上乌压压的流民像被雨水打湿的蚁群,在官差鞭影下蜷缩成团。
“夫人,漕运司的人说这粮要先入官仓。”管事抹着汗回禀,“他们派了二十个书吏过来验粮,怕是三天都验不完。”
清蕴扫过每艘船上的护卫,陈危给她送来了三百人,如果单纯护送粮米是够了,但当地官府要插一手的话,这点人还不够看。
内乱频生,柳太后正自身难保,从上到下的官员倒是依旧不忘“初心”,这时候也要刁难。
她转身看向码头凉棚里喝茶的漕运司主事,吩咐身边人,“告诉他们,每船抽十袋验看。若敢拖延,就让知府亲自来和我说话。”
话传过去,凉棚下的赵德全眯起眼睛,看着漕船上那抹雪青身影。
他当然知道这是王侍郎的夫人,和大长公主也关系匪浅,但之前柳家传来的密信说得明白:不准任何人私自赈灾。
这是要让王侍郎做实罪名,所以这批粮必须烂在徐州。
“去把火油备好。”他唤来随从,低声吩咐了一些事,回头倒是恭恭敬敬地应了清蕴的话,每船抽十袋验看。
看当地官兵开始按顺序验粮,清蕴回到船内。
白芷帮她解下披风,“主子为什么不让陈危回来?”
清蕴:“还不到时候,他在那儿也有事做。”
她待的这艘船有客舱,足够容纳几人起居。清蕴特意备的这艘船,以防上岸有更多意外。
等待验粮的时间,她稍微歇息了会儿。
夜幕降临时,船头突然传来骚动。
白芷闻声出去查看,掀帘的瞬间,清蕴看见远处水面泛着诡异的油光,瞬间意识到赵德全要做什么。
不能等他们动手。
脑海中瞬间转过应对之策,她抓起案上烛台掷向远处,轰然腾起的火舌瞬间吞噬了一片湖面。
“砍缆绳!”藉香的厉喝声穿透夜空,护卫们挥刀斩断连接船只的铁索。
被点燃的漕船顺着水流漂离主船队,但更多火油正从上游倾泻而下。
箭雨突然从岸边射来,混在流民里的死士露出獠牙。三百护卫既要护粮又要御敌,转眼就被冲散阵型。
清蕴和白芷冲向船尾小舟,火光照亮她身后追兵狰狞的脸,突然有利箭破空声直逼后心——
寒光闪过,箭矢被长刀劈成两段。李审言纵马踏破火浪,玄甲在夜色中淬着冷光,刀锋扫过处血花飞溅。
战马嘶鸣着冲出水火交织的码头,身后五百铁骑如黑潮漫过河岸,接管了所有漕船的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