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清蕴道:“安王留在京城,只有他要和大长公主离开,翊儿不大高兴。”
安王即曾经的文昭帝,他侥幸留得性命,但注定要终身活在监视下,娶妻生子都不得自由,当然不被允许离京。
杨翊还不懂那么多,他只觉得妒忌。
王宗赫低声,“这种小事,大长公主她们自能开解好。”
清蕴随意嗯了声。
静了片刻,他接着道:“教坊司的事,今日可曾听说?”
清蕴看向他,“是有所耳闻,但具体如何不清楚,正等三哥说呢。”
王宗赫便把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拣关键处讲述,没有故意扭曲李审言行为,也没表露任何看法,倒是一直在观察清蕴,发现她目中闪过的欣赏后,继续出声,“没想到,太子竟会突然管起此事。”
清蕴淡笑了下,“以他的性子,做什么都不足为奇,兴许是心血来潮。”
当真吗?王宗赫很想问自己的妻子,在从自己这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后,她是否,转头去寻找了李审言?
她对李家及和李家相关的人和事,总是格外关心。镇安帝、大长公主、李琪瑛、杨翊,以及李审言。除关心外,还会额外多一份信任。
他并非不能理解,李秉真的存在对她而言必然很特殊,第一任丈夫,才学、容貌、性情都那样出色。最重要的是,他死在二人感情正浓时,和他有关的一切就都有了无法割舍的理由。
李审言当初也是凭借这个身份黏着她,在她心中留下一席之地的吧?
王宗赫置于袖中的手暗暗收紧,他知道,如果清蕴此时看向自己,肯定会被他眼中丑陋的嫉妒所惊。
他不怕李审言觊觎她,也不会因李审言仗着身份对她做了什么而心怀芥蒂,唯独不想看到的,就是清蕴对李审言的特殊和依赖。
教坊司一事,以他的身份无法插手,李审言却有足够底气去嚣张肆意地摆平此事。
而他,甚至不敢在此时对妻子问出口。
翻涌的心绪被王宗赫死死压住,即便是清蕴也毫无所觉。夫妻俩都是聪明又心思细腻的人,甚少有太直白的沟通,所以当一方有意隐藏真实情绪时,另一方很难察觉。
清蕴还颇有兴趣地问:“他擅作主张,陛下罚了吗?”
王宗赫点头,“罚了,杖责八十,现正在宫中休养。”
清蕴想象了下李审言蔫蔫趴着的场景,发现竟无法给那张脸上凭空安上垂头丧气的神色,略眨眼,不再想这个,“不管初衷为何,他确实做了件好事。等风声渐渐平息,我再着人去问问那些女子,看是否愿意有人来织经堂做事。”
织经堂现在基本由她一人管理,里面只收女子。因需要懂得识文断字,对文章也要有所了解,门槛较高,收的都是些原本出身不错但家道中落的女子。
王宗赫附声,“可以,经此一事,也不会有人敢盯着她们,只要本人愿意即可。”
虽然和这些人素不相识,但清蕴自己也可以说是家道中落之人,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来到陆家,她如今处境不一定比她们好多少。因此,她是真心怜惜这些人,得知好消息的情绪也十分明显。
沐浴过后,清蕴来到榻前,发现边上的棋盘被撤去了,随口问道:“怎么撤了棋盘?”
夫妻俩从成婚起就在边上摆了棋盘,时不时会来两局。
王宗赫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躺上来,“最近事太多,耗费精力,不想下。”
“而且。”他轻声道,“我并不喜欢下棋。”
清蕴动作微顿,眼眸对上他,没说什么,仅微笑了下,“没什么,还有许多事可以做呢。”
她也是和李秉真在一起时养成了这个习惯而已。
她问:“那三哥以往在夜里都喜欢做什么?”
沉思了下,王宗赫道:“静坐。”
“……嗯?”
王宗赫:“我喜欢静坐冥思,月夜最适合。”
触及清蕴眼神,又补充道:“或者翻阅山水画册。”
不补充还好,这一说,清蕴就忍不住轻轻地笑,“三哥真是不负自己从小到大的老成持重,这些喜好,比下棋还要闷。”
王宗赫心微沉,她很不喜欢?
但转瞬间,清蕴已经扑了过来,清香顿时萦绕在身侧,他看见她笑道:“无事,我也是比较闷的人,单看谁更耐得住吧。”
王宗赫亦露出淡笑。
这边夫妻和乐,另一厢,负伤的李审言在床上趴也趴不安稳,一会儿无聊地削木头,一会儿翻看两眼兵书,再过阵子又硬撑着站起身耍刀,总之没消停的时候。
等身体终于疲了些,他才重重往床榻上一趴,心想,王老三应当忍不住了吧。
第96章 太子选妃
冬夜生寒, 在偌大的宫殿独睡时,更显得孤枕难眠。李审言却睡得很好,狂风拍打隔扇、树木,传来呜呜响声, 他在梦中看着陆清蕴和王宗赫心思各异, 渐行渐远。
醒来时, 身上的伤口疼痛感似乎也减轻许多。
内侍如意估摸时辰, 准备服侍他洗漱更衣,惊讶地发现太子已经自己起了。行走间有些一瘸一拐, 但已经足够令人震惊,要知道这可是捱了结结实实的八十个板子。
他忙上前帮忙搀着,“殿下要出门吗?”
陛下都免了这段时间的早朝。
李审言摇头,“待会儿去仁寿宫。”
他固定每隔两天就会去看祖母一次,老人家习惯了, 今天看不到他必会询问, 如果得知他捱了板子,肯定心急。
本就被太医断定没多少日子的人,李审言不想她临了还要添不必要的烦恼。
在镜前走了几回, 不断纠正走姿,在李审言强大的意志力下,腿伤看起来改善许多。待踏进仁寿宫,已经和常人无异, 只是步子迈得不如以往大。
他来得巧, 太后正闹脾气不肯吃药, 曾经的周妈妈如今的周嬷嬷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见他如临救星,亲近道:“您快来劝劝娘娘罢, 不喝药怎么行呢!”
太后板着脸,“我已经好了许多。”
李审言毫不客气,“你不是大夫,说了不算。”
说完接过药,亲自喂端了个小凳坐着喂她。
太后不给镇安帝、周嬷嬷等人面子,唯独对着李审言听话得很,乖乖喝了口药,顿时被苦得眉头更皱。
又喝几口,她忍不住伸手,“给我吧。”
还不如一次性喝下。
李审言慢悠悠把碗换了个位置,继续一勺一勺递,“之前闹脾气不就是等着我来喂么,没事,还有时间,慢慢来。”
太后:“……”
眼见他气人的作风一如既往,周嬷嬷噗嗤笑起来,不管这祖孙斗法,吩咐人去备早膳。
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入腹,太后被苦得直找蜜饯,李审言边拿边嘴上不饶人,“你说你,总倔什么,不还是喝下去了。”
太后好半天缓过来,慢慢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倔的什么?”
老人家年纪大了,如今又身患重病,自觉时日无多,操心的无非就那几件事。
在太后还没有生病前,甚至远在镇安帝尚未离京平乱前,太后就念叨过多次李审言娶妻的事。她总以为李审言是因其父亲的前车之鉴不想成亲,此前给足了耐心,没想到越拖越久,如今人都二十九了,还完全没有成家的意思,这怎么行?
太后觉得,自己的病都是由此而来。
李审言面不改色道:“知道,无非是觉得后宫空荡荡的,陛下太孤单了。放心,明儿我就去帮他找七八十来个美人,保证再给你多生几个大胖孙子。”
太后还没反应过来,刚进门的镇安帝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浑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混账东西说什么!”
李审言回头,“说陛下您呢。”
内侍总管徐全立刻低头,太子这张嘴真是一如既往,不分对象地噎人。
看在儿子刚受了罚的份上,镇安帝不和他计较,正准备给母亲问安,岂料那番话还真说中了太后的一半心思,“说得不错,你准备,什么时候选秀?”
由于生病,太后说话有气无力,常常需要停顿,但这不妨碍她质问儿孙。
镇安帝哭笑不得,“母亲,我都这把年纪了,没必要。”
儿子都快三十了,镇安帝对这事是真没兴趣。许是别人想的,对大长公主念念不忘,许是国事太忙,无心操劳其他。总之,镇安帝就没做过填充后宫的打算。
太后不满,“你才,五十多。”
镇安帝唉了声,“五十多早就不算年轻了,您瞅瞅,这小子都快老了,我整日里要忙那么多事,哪有时间应付什么后宫?要不等过段时间吧,等您身子好些了,再亲自帮儿子操劳这事。”
太后沉默,她还能有好的时候吗?这说法明显是敷衍。
对于他编排自己老的事,李审言没正面反驳,只是嗤声震天响。要不是如今负伤,怎么也得当场舞一套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