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朱棣有些莫名其妙。
  瞪了他一眼,叫人取了针来。
  孩童的哭喊声响起,魏明珠的指尖血,被滴入了水里。紧接着,朱楹指尖被刺破,他的血,也被滴入了水里。
  徐妙容面色凝重,其实心里一点也不担心。
  倒是朱楹,趁着大家心思都在那碗里,借着袖子的遮掩,悄悄拉住她的手,捏了一下她的手指。
  徐妙容反手“掐”了他一把。
  怕他报复回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回了自己的手,并闪身,离他远了点。
  朱楹摇头,有些无奈。
  视线落回滴了血的碗里,却见,两滴血,并没有相融。
  “嚯。”
  是朱橚,叹了一声。
  虽然早知道,孩子是栽赃给朱楹的,可没看到验血结果,朱橚还是有些担心。思及徐妙容说的罪魁祸首是朱高燧,他扯着嘴,冷笑了一声,而后,又瞪了三皇子妃一眼。
  三皇子妃不敢在朱棣面前造次,她记得自己的使命,便做作道:“太好了!”
  见没人附和,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就说,二十二叔不是那种人,二十二婶,你现在,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吧?”
  “嗯。”
  徐妙容敷衍,“嗯嗯。”
  三皇子妃也不管她的态度,她又道:“那魏德福随意攀扯皇家,罪该万死,也不知他是不是把旁人认成了二十二叔,才给二十二叔招来这一场无妄之灾。唉,只是可怜了孩子,也不知,她爹……”
  说到这里,她故意不说了。
  徐妙容只觉得她这话说的巧,停顿的也巧。
  这话既共情了安王府,还不显山不露水的扯出了那个神秘的“爹”。所谓的旁人,是谁呢?明眼人一听,便知,说的是魏明珠真正的爹。
  可魏明珠的爹,为何会被认成朱楹?
  若说魏德福是认准了安王的名号,以为给他戴绿帽子的人就是安王。可,朱楹并未做此事,谁人敢冒用亲王的名号?
  若不是有人冒用名号,那么,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魏德福认错人了,他把朱楹的脸,当做了那“奸夫”的脸。
  朱楹去过凤阳,他是个事必躬亲的,为了开荒一事,没少在外头露面,魏德福有机会见到他的脸。而那“奸夫”,偏偏与朱楹长得相像……
  凤阳,相像……
  徐妙容不知道朱棣他们有没有联想到什么,她浑不在意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心里却想着,好想做个美甲。
  “孩子,那姓魏的,不是你亲爹,倒也是件好事。他那样粗鄙之人,如何养得好你这颗明珠?”
  好似热心大姐一般,三皇子妃对着魏明珠喃喃自语着,她还道:“这孩子啊,真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第一眼瞧见她,就觉得亲近,倒好像,从前见过一样。若非她来历不明,我真想将她养在自个膝下。”
  重重地强调了“来历不明”四个字,三皇子妃还想再说。朱橚已经憋不住了,他早就看三皇子妃不爽了,见她得啵得啵个没完,心里发烦,没忍住怼了一句:“人家有娘,哪里来历不明了?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别在那装大尾巴狼了。”
  他这话实在不算客气,三皇子妃脸色立刻就变了,她泫然欲泣,道:“五叔这话,却是冤枉我了。我见她生的面善,起了亲近之意,何错之有?咱们这样的人家,本就不能收留来历不明的人在身边。这孩子的爹,不知道是谁,谁知道她娘,是不是真的她娘?”
  “人家的娘怎么就不是人家的娘了?人家生孩子,你在旁边看着?”
  “五叔,你……”
  三皇子妃满脸通红,求救般看向徐妙云和朱棣,她道:“父皇母后在上,臣媳的确没有别的意思。臣媳只是见这孩子可怜罢了。”
  朱棣没回应。
  他似陷入了沉思,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
  心知三皇子妃成功撩起了他的疑心病,徐妙容暗中与朱楹交换了一个眼神。
  众人皆不出声,朱棣的手,无意识地轻扣着桌面。
  “孩子的眉眼,似曾相识。”
  “这孩子,像是旧日里曾见过。”
  “四哥,这孩子怎么与我们家的人长得这般像?”
  “她来历不明,谁知道她娘,是不是真的她娘?”
  褚郎中,刑部尚书,朱橚,三皇子妃说过的话在耳边回荡,朱棣忽而转过头,看向魏明珠。他盯着魏明珠,出了神。
  天下,竟有如此巧的事吗?
  魏明珠,年岁不足一岁,她是女孩,像朱家人。被大火烧死在广安宫的那个孩子,那个名义上是他侄孙女的孩子,也是女孩。
  若她还活着,如今,也该八个月了吧。
  八个月,六个月,女孩,凤阳,朱家人。
  眉心狠狠地一跳,朱棣侧过头,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的目光看过来,他问朱楹:“广安宫起火那日,你一直在驿馆?”
  “臣弟那日,的确一直在驿馆门口。”
  朱楹坦然地回了一句。
  朱棣却不再说了。
  朱橚心里一个咯噔,暗骂了一句“好你个三侄儿,你竟如此歹毒”,他状似吃瓜群众,大大咧咧道:“你们不就是想知道,孩子的爹娘是谁吗,叫圣姑来一趟,不就知道了。”
  “圣姑?”
  朱棣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刚要摆手,却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改了口:“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圣姑既然有本事,说不得,能一眼看出孩子的爹到底是谁。”
  他让人叫徐妙锦进宫,不多时,徐妙锦就来了。
  可,一看到孩子的脸,徐妙锦就笃定:“这孩子的爹,此刻就在西北方,困在四方墙。四方墙外,一侧湖,一侧山。”
  “这……”
  三皇子妃不置可否,想说,说了也跟没说一样。
  她没觉得徐妙锦是个威胁,因此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倒是朱橚,似想到了一处,连忙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就是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就在宫城西北方,一侧是后湖,一侧,正是钟山。
  难道,孩子的爹,就是魏德福?
  这,不能吧?
  朱橚面色古怪,侧过头看朱棣,果然,朱棣脸上已经变了颜色。
  “圣姑,四哥刚才已经验过魏德福的血,他不是魏明珠的爹。”
  朱橚急忙提醒了一句。
  徐妙锦却老神在在回了一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朕看你这个圣姑,倒像是假的。”
  朱棣冷笑了几声,面上再不复平日里的和气。
  徐妙容瞧在眼里,便知,刚才他改口让徐妙锦进宫,便是,想趁此机会试一试徐妙锦的真假。毕竟,魏德福的血与魏明珠的不相融,已是既成事实,若徐妙锦给出的是完全相悖的答案,那么,她这个圣姑的真实性,就有待考量了。
  看一眼得意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的三皇子妃,她轻轻垂了眸。
  朱棣要发火,可褚郎中又来了。见到他,徐妙容便知,陶氏到了。
  她无事人般支着耳朵听褚郎中说话,果然听得:“陛下,陶氏在午门外敲登闻鼓,说是要告御状,请陛下帮她寻回她的孩子。”
  “陶氏,告御状?”
  朱棣以为自己幻听了,大步流星从上首走下来,他双手负于身后,“她竟从凤阳,来了应天?”
  “是。”
  褚郎中回了一句,心中却有些奇怪。怎么感觉,殿里的气氛怪怪的?难道……
  又想到,刚才验魏德福的血时,陛下没让他们出去,可等到验安王的血了,陛下却让他们回去。此时大家都面色不好,难道,是验血的结果不好?
  悄悄掐了自己一把,他心跳如擂鼓,不敢打探,忙老老实实道:“陶氏敲登闻鼓的时候,三殿下正好路过,因嫌陶氏丁点小事惊动圣听,三殿下便斥责了陶氏几句。陶氏搬出太祖之言,说登闻鼓是太祖皇帝特意让人设在午门外的,平民百姓,但有冤屈,便可上达天听。旁的百姓许久没听到登闻鼓响,便都凑在午门外,三殿下话不投机,与他们,也起了争执。”
  “这个混账!”
  朱棣越发气怒了,一甩袖子,他道:“叫这个混账东西滚进来!”
  话音落,顿了顿,又道:“陶氏既然敲响了登闻鼓,那便说明,她心中有莫大的冤屈。朕既然是天子,那便,帮她寻一寻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
  褚郎中寻思,她的孩子,不就在这里吗?
  知道事情复杂,没敢多嘴,又见朱棣不留他,便乖觉地退出去了。
  未几,朱高燧和陶氏一道进来了。
  陶氏目不斜视,倒是朱棣,先她一步,叫人把魏明珠抱走了。觑着他的动作,徐妙容眨了眨眼,又借着喝茶的动作,看了陶氏一眼。
  陶氏比先前见到时,憔悴了不少,她风尘仆仆,面上满是焦急。见到她时,并未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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