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这是做什么?”
“不晓得咧。”
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东西,也不知道这叫什么,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时有一个知情人道:“我听说这物件叫做水车,能让水自动灌溉农田,还能将远离水源的旱地改造成田地,少府的匠人这个月都在挖沟建渠,你们又不是没瞧见。”
作为跟庄稼打交道的农户,他们最是知道灌溉农田的苦。
到了时节天若是下雨还好,若是不下雨,天旱便要去河边挑水灌溉农田,那可是一个极为消耗体力的活计。可农户就是靠天靠地吃饭的,若是没下雨,也没力气挑水灌溉农田,庄稼铁定旱死,那接下来的日子可就过得艰难了。
每年又不是没有被饿死的人。
因此有人惊疑道:“让水自动灌溉农田,还要将旱地改造成田地,怎么可能咧?”
又有人附和:“这是痴人说梦啊。”
这些农户口中说着不信,但目光却牢牢的盯着组装的水车的匠人们,心里却已经期待了起来。
这东西真的能自动灌溉农田?能将旱地改造成田地?
于是没多久,周边的农户一传十十传百,都来看这个在渭水边建造的水车是不是真的能自动灌溉农田,渭水河畔挤满了人。
午时。
数架水车被同时安装完毕,它们架在基台上,远远望去,就像是小山一样拔地而起。此时水车借水势,巨大的叶片看似缓慢实则快速的转动,让原本平静的水面瞬间变得波涛汹涌,被水车翻起的浪花狠狠地拍打着岸边的闸门上。
“开闸。”
随着息禾的吩咐,连接在渭水和沟渠之间的闸门被打开,水被水车巨大的叶片沟渠之中,顺着沟渠一路蜿蜒而下。
沟渠水位一路上涨,不多时,深深的沟渠便填满了水。沟渠的水位与地面留有半尺,肉眼可见沟渠中的水流湍急,是为活水。
息禾让人将沟渠周边的状况全部都检查一遍,若水位没有高出沟渠,从而溢出,便不会有问题了。
而这时,周围的百姓都看呆了。
“成了?”“成了!”
“竟然真的成了!”
未曾亲眼见到时他们还觉得此事是异想天开,如今亲眼见到了,只觉得不可思议。
有脑子灵活的,已经看出门道了:“这闸门设计得巧妙,若需要用水灌溉农田时,只需将沟渠的闸门打开,就能将水引入农田进行灌溉,若是不用灌溉时,将闸门堵住即可。”
有了这交通八达的沟渠,便也能让他们这些农户省下很多灌溉的时间。
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挖沟引水,只是他们将沟挖好后,想将水引入沟床上,却发现水流的流速很慢,且会越来越慢。如此,挖沟引水也只能在河岸附近操作,再远便是不行了,更不像这个沟渠的水流这般的湍急。
别说他们,就连一开始少府的匠人也是不相信息禾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娘能有如此才干,上次被她堵了话头,不得不尽心干活,私底下可并不服气。
他们甚至还嘲笑她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不知死活,等着看她的笑话。
如今亲眼见到了这水车加上水利的成果,他们看向息禾的眼神瞬间就变得钦佩,随之而来的便是后怕。
他们可不是什么不懂的农户,看得更加的明白,水车是启到了一个推动的作用,若想要保持四通八达的沟渠里的水都是活水,其中的艰难必不用说,最主要是这位息小娘子设计得当的功劳。
现下事成,这位息小娘子是大功一件,必然能在陛下面前得了青眼。若是当初这位息小娘子在他们使绊子时,直接换掉他们,找了民间的匠人干活,他们这些人定然会被陛下秋后算账。
当初,她委实是对他们这些人手下留情了。
少府的匠人相互之间对视了几眼,心照不宣——以后对这位息小娘子,必然要客客气气才行。
随即又感叹她是个女子,若为男子,能有这等能力,必定能入朝为官,受到陛下的重用。
息禾并不知道众人的想法,知道了她也会一笑而过。
毕竟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是可以选择自己应该怎么活。
息禾等了半个时辰,检查水利的匠人来报,并非发现问题,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虽然她在刘彻面前说得信誓旦旦,亦是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毕竟之前没做成,任何的可能性都会存在。如今真的将方案落到实处,她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这一日,风轻云淡,像是个极为平常的日子,可对于息禾而言,并不普通,这关乎她的前程。
沟渠的建造并没有问题,后续便是组织开荒的事宜,她已经有了具体的方案。
息禾正想着事,抬眼时瞧见霍去病带着勾越和离羽骑马而来,她心中惊讶,今日竣工之事她并未告知他……转而又想明白了,霍去病来得如此之快,想来是因为他对旱地改良田的事放在了心上。
她赶紧小跑迎了上去,却见霍去病等人下马后瞥见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有些不高兴。
“公子,您怎么来了?”她小心翼翼地道。
霍去病看着渭水河边的水车以及水流湍急的沟渠,语气淡淡:“听下属来报,说你已经将沟渠建好,便来了。”
他这一开口,息禾便知道坏了,本以为西汉不注重这等仪式,她便也不想麻烦。
心下腹诽:这帮老匠人,竟还记恨着她,也没个人提醒。
息禾心思一转,立即找了一个借口:“公子,我以为您在忙,加上我又是第一次自己带人做事,担忧若是不成,或是出了什么问题给自己丢脸,便想着弄简单一些,因此不敢与公子您说今日竣工的事情。”
其实这段时间,霍去病的确很忙。
在建元三年,陛下欲联合大月氏共击匈奴,派张骞出使西域。可惜当时张骞事情没办成,不慎被匈奴抓到,被迫在匈奴待了十年。去年匈奴内乱,张骞才乘机逃回大汉,还带回来了匈奴和西域各国的地势布局等情况。
这等情报极其珍贵,加上陛下本就有意培养霍去病,于是上个月便派他去跟张骞学习匈奴语,同时汲取关于西域各国的风土人情。
如今匈奴和大汉的关系逐渐紧张,匈奴的右贤王叫嚣得凶狠,屡次小规模的突袭边境,随时都有可能大规模南下。战场上形势复杂,只有对匈奴足够了解,才能在战场不抓瞎。
霍去病要在陛下面前争取早日随军上战场杀敌,只有每日都训练到很晚。
此时听了息禾的解释,霍去病想着她到底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娘,能担忧他已经很好,于是脸色好了很多,语气缓和下来:“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束,就算事情没办成,我亦不会处罚你。”
离羽如今已经把息禾当成自己人了,凑上来道:“可不是,公子又不会怪罪你,况且,你这不是干得很好嘛!”
说完,他对这息禾使了一个眼色。
离羽放下对息禾的成见后,性子便不似当初那般让人讨厌,加上两人都是给霍去病做事的,渐渐熟络了起来。
如今见离羽的眼神,息禾立即会意,对着霍去病认错:“公子,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霍去病见着两人的眉眼官司,心里顿时出现一丝不爽快。正想发作,他便注意到息禾又消瘦了,想来这些日子她到底是辛苦,便压下这等莫名其妙地情绪,竟有些心疼她。
他抿了抿嘴,有些不自然道:“你做得很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息禾赶紧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命苦。
穿越这鬼地方,可不就是命苦。
秋老虎还在发力,天气还热着,若是没有穿越这回事,她现在定然开着空调吃着西瓜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玩着手机,那得过着的是怎样爽快的日子啊。
想到这里,就连工程竣工都不是那么让人开心了。
这时离羽看着四通八达的沟渠,又转头对着息禾上下打量,夸赞道:“你着小女娘倒是厉害,一开始我还未你担忧,若是你搞不定如何跟陛下交差,没想到是我狭隘,小瞧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