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藤本青花还没有醒来。
德拉曼越过足木光义, 上挑的狐狸眼中映出藤本青花的身形——她连视线的余光都没有浪费在足木光义身上。
倒让足木光义的自言自语显得像是个局外的小丑。
足木光义自顾自地解释着。
‘在我最初的设想中并没有算到赫伯特小姐的存在。’
‘赫伯特小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刚才见到赫伯特小姐开始我就在思考这两个问题。’
德拉曼耸耸肩, 意兴阑珊道:“那你想出答案了吗?”
她对足木光义是怎么想的没有任何兴趣, 愚蠢的男人在反应过来被女人欺骗后的样子大都相似。
这样的面孔她见得太多了,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难道还要她每次吃饭之前都恭敬地对农民伯伯鞠躬敬礼才行吗?
别用这种无聊的笑话来逗她笑了。
足木光义也的确如德拉曼所预见到的那样, 文字无法表现出他的情绪, 但打字时的表情骗不了人。
‘赫伯特小姐欺骗了我。’
“所以呢?这和你的行动有关系吗?你不会以为事到如今你还有回头的可能吧?”
“还是说你认为藤本青花会好心到放过一个绑架自己的绑匪?哦对了, 这位绑匪的父亲还曾计划杀掉她本人。”
“这就是俗语所说的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吧?”
“你说说看, 如果你是藤本青花,你会放过你自己吗?”
德拉曼哼笑一声,声声如利刃刺入足木光义的心房。
即便这是足木光义期望得到的内容, 可骤然听到这样赤裸的言语, 还是让他有一瞬的恍神。
可也就只是一瞬,在一瞬过后足木光义的眼神恢复了清明。
说清明也并不确切,这种眼神更像是做出了某种觉悟一般的眼神。
他释然着,复刻着先前曾体会过的情绪, 闪烁着蓝光的手机屏幕恰如其分地亮出一行文字, 将足木光义的后路彻底断绝。
‘是啊,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足木光义这样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让德拉曼颇觉无趣。
她按捺住心中的不满, 用最后的耐心开口:“如果这段话是为了表达你的‘忠心’的话,那我已经了解到了。”
“但我只关心发生了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足木光义的人格被进一步忽视, 他呼出口气,在手机上继续按动,道:‘我在那艘游轮上见到了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与长相,因为他似乎拥有能够更改自己面容和声音的能力。’
‘不光如此,他的观察力也异于常人。’
足木光义口中总算出现了有价值的情报,但德拉曼表现的并不意外。
也是,两个藤本青花同时出现,用脚丫子想也知道其中有一个是假的冒牌货。
好巧不巧,德拉曼偏就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有能力做到这样。
怪盗基德。
足木光义知道这样的事瞒不过赫伯特·海伦,既然如此倒不如由他直接点名。
只是对于那个人的身份,他想自己应该还能够有所保留。
见德拉曼无甚反应,足木光义小心试探着,‘您认识这样一个人?’
德拉曼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足木光义只能沉默。
‘他发现了我的计划,可能早到在我接近藤本青花时。’
“你是什么时候接近藤本青花的。”
‘一上船,那个神秘的人伪装成了警察里的一份子,那个时候他的名字叫做高木涉。’
“他发现了你的计划,然后呢?”
‘然后他利用了我的计划。’足木光义眸色暗暗。
德拉曼似乎终于对足木光义的说辞产生了兴趣,那对上挑的狐狸眼头一次分给了足木光义半分目光:“我倒是不知道他有利用你计划的必要。”
‘在接近他们时我查到了一些事情。’
‘藤本青花手上似乎掌握了某种十分有价值的物品,他们迫切需要一个脱身的机会——在这之前,还在岛上时我曾亲眼看到他们因此牺牲了两名跟在他们一起的普通人。’
‘芳泽未来和新木琉生。’
打出这两个名字时足木光义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芳泽未来和新木琉生没死,这件事早在船上时黑羽盗一就已经告知给足木光义。
海天度假酒店发生的一切只有藤本青花为代表的一部分人以及事件的亲身者加藤一知道。
在这样的情报上作假,任凭赫伯特·海伦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看破。
话虽如此,足木光义心中仍不免忐忑,一直等到看清德拉曼眼中的思索,足木光义才松了口气。
看样子他赌对了。
芳泽未来和新木琉生。
德拉曼还记得这两个名字。
铃木财团举行的那场带着血色的晚宴中,这两人曾作为嫌疑人出现。而那场案件中的死者又与足木光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芳泽未来和新木琉生死了,发生在岛上的她没有看到的地方。
她似乎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潜水艇持续不停地上浮,四周隐隐有光亮骤现。
透过水面的波光,映出德拉曼晦暗不明的双眼。
足木光义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让德拉曼联想到了什么,他的本意只是想为自己对藤本青花下手一事多添两分真实。
毕竟他曾经就是真的这么想的。
藤本青花漠视芳泽未来与新木琉生的性命,所以理所当然的,她也会漠视父亲的性命。
这样不讲道理的等价交换没有被足木光义说出口。
但他想自己也不需要说出口,对方也能够明白。
荧幕上的蓝光闪烁,足木光义继续打下了几行文字。
‘所以他利用了我的计划,目的是为了让藤本青花可以理所当然地消失在大众的视野。我不清楚他们究竟在寻求着什么。’
‘只听说过一二,好像是与长生有关。’
‘藤本青花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目的是为了先一步夺取长生。’
‘后来发生的也就如你所见的这样了。’
‘为了引开你们的潜艇那个人伪装成了藤本青花的模样,而真正的藤本青花……我趁乱迷晕了她,将她带到了这艘船上。’
“你没有完全说真话吧?”德拉曼的思索只在一瞬,逐渐明亮起的白昼点亮了她的面容。
此刻,德拉曼的视线全然地锁定在足木光义身上。
一瞬间,足木光义的背后渗出了冷汗。
在白昼的光下德拉曼的眼神像是游隼,锐利而迅捷地使足木光义陷入无底的深渊。
不能紧张。
一旦紧张就真的完蛋了。
足木光义咬紧舌尖,状似不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一直在暗示自己对于藤本青花的仇恨,但是如果真的恨她到不得除之而后快的话你会留她一条性命吗?”
“这和你说的内容完全相悖了,不是吗?”如果真的恨藤本青花,想要杀掉她的话,那刚才对足木光义来说就是最好的机会。
这片海洋群鲨环伺,在这片海里即使足木光义真的亲手杀死了藤本青花,警方也无法找到坐实他罪行的罪证。
他本人就曾是律师,他真的没有见过有人钻法律的漏洞吗?
他本人就曾是律师,他真的不知道怎么样钻法律的漏洞吗?
仇恨两个字作为动机太过单薄,根本无法支撑足木光义的行动,他一定在某一个环节说了谎。
那么是哪一个环节呢?
德拉曼沉默不语。
将解释的难题再一次丢到足木光义身上。
有的时候说的越少,反而作用越多。对足木光义来说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赫伯特·海伦的沉默让他心中的慌乱进一步扩大。
撒谎耗费的底气在这一刻几乎就要消散,他不知道德拉曼到底看到了哪一层,也不知道到底应该要怎样开口。
还是说趁这个机会直接对德拉曼动手会比较好?
他有这个能力对德拉曼动手,不被任何人发现吗?
德拉曼身上的潜水衣还未褪去,对方身上没有武器。
可对足木光义来说也是一样的。
只拼单纯的武力他会是德拉曼的对手吗?
恐怕不是。
对德拉曼来说足木光义就像是砧板上的死鱼,她早已卸掉无害的伪装,露出了黑暗的本真。
足木光义能够感觉到她的眼神与旁人不同,那是杀人犯的眼神。
和他曾经辩护过的案件中看到的眼神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