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对对对。
  烧了。
  虞苋偷偷瞥了项羽一眼,趁他不注意,将布帛直接丢进了火盆中。
  项羽见状只是冷哼一声,声音淡漠开口:“你除了会烧东西还会什么?”
  她被训得低头。
  项羽继续道:“上面的内容,你就算是烧了,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全都记得。”
  虞苋咬着嘴唇,闻言鼻翼抽动,不知为何在对方的面前,就开始委屈了,眼眶顿时聚满了泪水,“吧唧”一地落在了地板上。
  这仅仅是开始,眼睛一旦打开了某个开关,泪水就像线一样滴滴答答,眼圈眼尾、鼻子脸颊,全都红了,好不可怜的。
  女郎幻想过无数次与项羽的重逢,都不是这样的,她以为对方会恨不得她去死,或者极尽折磨她,对她实施种种的酷刑。
  就像是韩信,初见时,就一副对她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火盆中的布帛已经烧尽了,热意逼人,肩膀上还围着对方给的暖烘烘的披风,没有上手欺负她,也没有要她的命,除了刺了她两句,便没有其他的行为了。
  哦,不对。
  有的。
  项羽扫了一眼她的手,从怀里掏出了药膏强硬拉着她的手,给她生了冻疮的手指上药,然后温热的掌心对着她的手指揉搓。
  她感觉冻疮的位置很痒,想要将手收回,对方已经看透她的心思:“想要冻疮好得快,就得将手指肿胀的部位揉开,痒是正常的。”
  虞苋赶紧说:“我知道的。”
  项羽便继续给她揉着手,脸色被火光照着,没有再说话,房间里顿时变得沉默。
  外面的风雪越加的大了,从原本的小雪演变成了鹅毛大雪,项羽带来的亲兵已经在外面将帐篷扎了起来,开始生火做饭。
  炊烟消散在广袤的天空中。
  还是虞苋缓和了情绪,首先忍不住询问:“大王,我听说你将丹阳的河流改道了?”
  项羽“哦”了一声,淡定道:“之前的水流向不利于灌溉土地,便让工部重新安排了河流走向,怎么了?”
  虞苋“呵呵”一笑,摇头:“没怎么。”
  他嗤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耗时耗力让河流改道的吗?”
  “没有没有。”女郎捂嘴,“绝不可能。”
  “你知道就好。”
  虞苋忍不住挪着身子到项羽身边,长而卷的睫毛眨啊眨,又小声的询问:“我听丹阳附近的农妇说起,大王打捞了河底的尸体,都将其给一把火给烧了,甚至挫骨扬灰。”
  她道:“你不会其实是想将我挫骨扬灰吧?”
  项羽皱眉:“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是王后跟我说尸体不处理,会滋生邪气,容易让人感染瘟疫,最好是将尸体火化处理。”
  “……”
  是哦。
  还真是她说的。
  他不由冷笑:“所以这就是你得出我要将你挫骨扬灰的理由?”
  虞苋低头,将脑袋埋在膝盖之间,不愿面对:“你怎么不恨我?”
  她压着嗓子道:“我以为我离开,你会恨上我的,可是你却一点都不在意,都不生气,见面也不骂我,也不罚我。”
  这会让自己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在项羽的生命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人,有还是没有,都不过可有可无。
  虞苋心里格外难受,她感觉自己好像有病一样,却又实在忍不住,只能偷偷将自己的存在缩小了一点。
  可是。
  项羽一直在注意着她啊。
  第79章 第79章“为什么你不亲亲我。”……
  女郎肩膀瘦削,整个人缩成鹌鹑,似乎还准备继续在他面前哭上一场。
  项羽轻嗤:“很委屈?”
  虞苋垂眸看着对方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平整,指腹间能够感觉到他上面的薄茧。
  她睫毛轻轻颤动,下睫毛沾了水珠,闷声闷气道:“我没有委屈。”
  项羽说:“没有委屈,你哭什么?”
  女郎的吸了吸鼻子,抽回自己的手,抹了眼泪:“没哭,是眼睛进了沙子。”
  这样拙劣的谎言,不过是她的自尊。
  抹完了眼泪之后,她又将自己的手塞进项羽的手中,示意他继续给自己揉手,做完之后,却低头不敢看对方的表情。
  项羽又给了她揉了揉手,便起身,说道:“他们应该已经煮好了吃的,我让人拿些热食给你。”
  他走出了房间。
  虞苋感觉手上滚烫的温度不在,缩回手,没忍住抓了抓痒痒,然后将头埋在了两膝之间,放空了脑袋,什么都没想,眼泪却依旧浸湿了衣裳。
  对方是君王,如此冷静,应该是好事,情情爱爱什么的,不过是点缀。
  隔了一会儿,项羽重新走了回来,将吃的放在了一旁,女郎听到动静,闭着眼睛将脸上泪水擦干净,仰头看他。
  “吃吧。”
  虞苋原本肚子是有些饿的,现在却没有什么胃口,又不敢说,默默地捧起碗吃饭。
  此时面对项羽,她是又爱又怕。
  不过等喝了一口暖呼呼的羊汤,女郎浑身都舒畅了,然后又继续喝了一口,顿时开胃,不仅将里面的羊肉吃了,还吃了大半个饼子。
  亲卫将碗给收走,顺便关了房间的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项羽淡淡地说道:“你离开前让人去寻找双季稻和棉花种子,去年年初已经找到了,我已经命人找地方种植。”
  虞苋忍不住抬头:“那太好了。”
  他道:“棉花能保暖,双季稻能种两季,关乎生民衣食住行中的‘衣’和‘食’,我自然是要重视的。”
  说话间,对方始终带着理智,不带一丝的情绪。
  女郎立即道:“大王真是一个体恤百姓的好君王。”
  项羽睨了她一眼:“你错了,我是政客。”
  天下人的死活,政客们从未在意。
  他们在乎的是,有没有获得更高的权利、更稀奇的宝物、更美的女人。
  百姓,不过是他们眼中的蝼蚁,而奴隶,甚至不被当成人来看待。
  项羽身上同样拥有着贵族天然的傲慢,眼前见的都是一群在权力欲望中杀戮的恶鬼,唯有虞苋会在他杀红了眼的时候,说一句百姓无辜,勿要杀降、屠城,甚至……将王后的身份弃如敝履,想要回到她的时代。
  她美丽、能力出众、能强势能服软,做事足够决绝,这些都只是其中一面,而她身上最特殊的,是对百姓的怜悯之心。
  谁会关心蝼蚁会不会饿死冻死?
  她会。
  于是他便将她要做的事情,给接着做下去。
  此时提及,是为了告诉女郎,自己和她,将会永远在同一阵营,是站在一起的。
  他在向她邀功。
  项羽见女郎悻悻闭嘴,对此没有更多的反应,顿时心生闷气。
  虞苋见项羽话落之后,便继续臭着一张脸,看上去难以接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放在以前,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她定然已经凑上去讨巧卖乖了。
  可已经隔了数年光景,此时两人即便身在同一个空间,心却似乎离得很远。
  她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不知道该如何破冰。
  或者要睡一觉?
  虞苋打了个哈欠,生理泪水从眼眶挤了出来,眼睛已经红红的,小声道:“大王,我困了。”
  项羽原本就在生闷气,闻言以为女郎是在赶他走,不愿多与他待在一处,起身看了一眼她榻上的被褥有些薄,说道:“我去给你拿床被褥进来。”
  “不……”用。
  话还没有说完,项羽转身出去了。
  门开了又关,外面的风雪吹了进来,带来一阵的寒意。
  项羽果然拿了一床被褥进来,没有再停留,站在她三步远的位置,说道:“好好休息。”
  见他要走,虞苋立即起身拉住男人的衣袖,呐呐道:“你不和我一起休息吗?”
  项羽低头:“我有事要处理。”
  “哦。”借口。
  虞苋感觉对方的冷淡,刚刚鼓足了一些的勇气,又消散了。
  项羽果然没留下来,当房门关上,没有了对方的人气,房间里的又变得空荡荡的了。
  明明是自己放弃了他,可是看着对方对自己冷淡的态度,依旧不适应。
  她爬上了床,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放在一旁,盖上被褥,打算闭眼睡觉。
  房间里的火星子在噼里啪啦的响,女郎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想着出去找人,却害怕自己的太过主动而对方已经变心,会被他羞辱,一时拿不定主意。
  项羽走出房门,外面的雪已经盖了厚厚的一层,他没有离开,在门口站着。
  周围已经被他的亲卫团团围着,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可他还是担心,女郎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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