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刘邦摸着胡子,微眯着眼睛:“我了解他,他年轻气盛,心中有侠气,今日他既然不退,便不会过江,他已存有死志。”
  张良:“难道就这么僵持着吗?”
  刘邦看向萧何,询问:“听说韩信原本是想要放过虞后,虞后自己又回来了,可有此事啊?”
  萧何不敢隐瞒:“确有其事。”
  他吩咐道:“让韩信将人带上来,有虞后在,不愁他不束手就擒。”
  人人都知道,霸王项羽,是个情种。
  萧何闻言,朝着刘邦稽首,骑马到了韩信的身边,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韩信沉默。
  萧何道:“项王勇猛,力大无穷,你睁眼看看,他此时的气势,就像是索命亡魂,单他一人,再杀个几进几出都不成问题,放心,此为计谋,有你在,谁又能要了虞后的命。”
  韩信没有说话,见士兵要将女郎推出去,长枪将人拦住:“我亲自来。”
  虞苋耳朵不聋,自是清楚他们的打算。
  她刚才之所有没有出声,就是不想让项羽知道自己在韩信手中,怕自己的出现会扰乱了项羽战意。
  此时闻言,女郎原本冷淡的面容,顿时出现了怒意:“你们杀不死大王,就用一个女人逼迫,真是丢人现眼。”
  韩信道:“项王是英雄,而我不是。”
  他下马捏着虞苋的脸,眼尾已经红透:“我早就说过了,你不应该回来。”
  虞苋冷哼:“不就是一死。”
  在得知自己杀不了刘
  邦的时候,虞苋就已经知道了,她早就走到了绝路,此时不过是验证了而已。
  同样的,项羽找来会稽之时,她亦清楚了自己的心。既然成为了他的王后,便不会抛下他独活。
  韩信闭眼:“走吧。”
  盾兵让开了一条道,韩信推着虞苋走到了阵前。
  项羽将面前的士兵斩杀殆尽,脸上被溅了血,大雨又将血水冲刷干净。
  抬眸时,与远处的女郎对视,重瞳闪烁。
  他站定,语气森冷:“放了她。”
  韩信说:“项王,你是勇猛无双,天下诸君有谁不忌惮你,只有你死了,为了她而甘愿受死,汉王才会饶恕她的性命。”
  虞苋没有开口,眼神哀伤的看着他。
  项羽道:“我可以死。”
  他手中持剑,重瞳落在女郎身上,即便大雨瓢泼,身上并未被雨淋,显然韩信爱她深重。
  有韩信的照拂,她会活得很好。
  那就够了。
  项羽盯着虞苋缓缓说道:“我可以死,不过我要说的是,我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死,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不再饱受战火而死,跟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将剑搭在脖子上,最后看了一眼天地山川,对着女郎说道:“好好活着,不必内疚。”
  虞苋手脚都被定住了,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剑刃划破了皮肉。
  在他背后,是汹涌的乌江水,将军矗立在战场,就像是山间的松柏。
  远处似有歌声传来,哀泣婉转:
  “玄衣兮染血,羌声兮哀丝。美人兮泪涟涟,将军兮弃原野,骤雨兮冲横波,乘舟兮唤归魂……”
  第97章 第97章“长生药真能……
  一代风流人物,天下雄主,就在这样一个大雨之日,以自刎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他就站在那里,尸体残留的气势,竟无人敢上前。
  刘邦扶着战车围栏,对着身边的张良和萧何惊疑地问:“项王,死了吗?”
  张良道:“大抵是死了。”
  刘邦又问:“为何他还不倒下?”
  无言。
  他又感叹了一句:“项王乃是真英雄也。”
  雨幕让人的眼前变得模糊,虞苋冷静对韩信说道:“项王已经死了,万军将我包围,你还要用绳索绑着我吗?”
  韩信垂眸:“虞后,对不住。”
  “大王已经自戕,我不再是什么虞后。”她语气带着自嘲,“韩信,我现在只是没有价值的,任人宰割的阶下囚,你在害怕什么?”
  她声音很淡:“我只想再抱抱他,仅此而已。”
  韩信深深地看了虞苋一眼,让人将她手上的绳索给解开了。
  虞苋被松了手,立即将头上的伞给推开,任由雨水拍打在自己的身上,淋湿了身上的衣裳。
  脸上全是水,于是她流泪,别人也发现不了。
  女郎走向了项羽。
  韩信跟在后面,士兵不敢乱动。
  就在无数双眼睛中,虞苋走到了项羽面前,她捧着他的脸,感觉到一些温热,身体的热量在渐渐流失。
  他闭着眼睛,双手撑着剑,就这样站着,高大的身躯此时依旧高大,只是他再也不是她的避风港。
  虞苋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大王,就在两年多前,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父母失败的爱情,让我觉得我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我警惕着所有想要以爱之名诓骗我之人,始终贯彻着以自己为先。”
  她顿了顿:“当我得知,我可能是被记在历史中的虞姬之时,我甚至觉得可笑,我生性薄凉,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殉情。”
  “可是大王,你知道人这一辈子,最怕的是什么吗?是寂寞。在这个世界,我感觉到处处陌生,甚至没有遇见灵魂共鸣的人。”
  “好在你对我很好,我渐渐喜欢上了你,将你当在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情感寄托。”
  “你不要觉得我蠢,将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其实我也不想的,我想过要回家的,想着将大王的对手干掉,便能长长久久的活着。”
  “可是。”
  “每一条路都失败了,都是死路。”
  “你看,我早就告诉你了,我会和你死在一起的,你为什么不听,还让黎晟送我走。是不是上次我抛弃了你,你也要让我也尝一尝失去你的痛苦?大王,你的报复心怎么这么重呢?”
  可是不管她在怎么说,对方都不会回应了。
  雨水冲刷在项羽的脸上,水从睫毛下像是细线一样滴落,冷峻的脸上全是水珠。
  如此的英俊。
  他的尸体,不应该被汉军为了战功进行抢夺,而被分尸。
  虞苋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转身看向刘邦,语气淡漠,声音却越发的沙哑:“汉王,无论是鸿门宴上,还是鸿沟议和,项王本都可以杀了你,甚至,今日若非他不愿再让百姓再陷入战乱之苦,他也本可以渡江,再与你争夺天下,可他既没有杀你,也没有渡江,你应该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刘邦看着站在项羽身边的女郎。
  她身形单薄,眼神却很凌厉,直看到了他的心底。
  刘邦坦然承认:“的确如此。”
  虞苋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俯拜,头直直磕在地上,继续说道:“我知道战场上,敌军首领的身体,就是最大的战功,今日项王自刎而亡,请汉王看在他数次及时收手的份上,请不要伤害他的身体。”
  刘邦沉默了片刻。
  “可。”
  女郎一笑:“多谢汉王。”
  她走到了项羽的身边,抱了抱他,语气很冷:“死去的人无知无觉,只有活着的人痛苦,项籍,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受不了情伤,别想推开我了。”
  韩信察觉不妙,正要阻止。
  美人捡起地上的剑,雨水顺着剑刃往下流,她利落的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虞后!”
  虞苋没有回头看韩信一眼,其实身体没有感觉到有多疼,就是血在往外流,皮肤上的体温被水带着流逝。
  她跌落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闪电和雷声随之而来。
  人死债销,过往恩怨如烟,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个夏天,将是最后一个夏天,就此长眠好了。
  殉情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并不是一个美好的传说。
  珍重。
  ……
  刘邦又重新回到了咸阳宫,得知了虞苋当初留下来的未尽之事。
  一是造纸术,二是棉花培育。
  二者都有利于民,于是决定将这两件事,继续让人研究下去。
  回到宫中,与吕雉说起此事,他感叹道:“虞后,倒是始终没有忘记民生,可惜,她性子刚烈,已经随项王去了。”
  吕雉想到那样的绝色的女子,待到繁华落幕,败者,终成闲者往来时的故事传说。
  项羽和虞苋的尸体是项伯帮忙收殓的,作为项氏族人,葬礼也将由他来操办。
  两人的葬礼不宜大力操办,皆从简,只是在夜半时分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穿着青衣,头上带着帷幕,身后背着一把剑,开口即说道:“项伯,不,现在该叫你刘伯了,我受项王所托,请将二人的尸体给我吧。”项伯接受了刘邦的赐姓,改为姓刘。
  来人是许负。
  项伯自是认识她的,冷笑一声:“项王和虞后是我项氏之人,决不能将他们的尸体交给你一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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