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许负道:“你对项王和虞后,竟是没有半分的愧疚吗?”
  项伯脸色青黑。
  许负拿出一封信件,语气淡淡地道:“五年前,虞后失踪,我便跟项王请辞,离开了咸阳,去各地游历,远离红尘是非。前段时间,项王将这封信交于我,若是他遇到不测,便请我帮忙选择一个合适的地址,为他安葬。”
  项伯接过信件,见上面字迹果真是项羽的,顿时找不到反驳之言。
  许负说道:“有项王临终前的遗言,难道你还要阻止我不成?”
  项伯看着信件,良久,叹了一口气:“好,可以将二人尸身给你,不过不可声张,就当他们二人,便是由我安葬的。”
  许负稽首:“多谢刘伯。”
  星夜。
  两具棺材被秘密送出了城。
  至于韩信。
  他站在城门口远眺,就和那一夜一样,站在高台远送着心爱的人离开。
  许负远远朝着他稽首:“多谢。”
  韩信颔首。
  直到车队远处,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块。
  或许缺失的地方经年后会自愈,或许永远都带着伤痛思念着故人。
  ……
  “玄衣兮染血,羌声兮哀丝。美人兮泪涟涟,将军兮弃原野。骤雨兮冲横波,乘舟兮唤归魂……”
  怎么又是这句歌谣……
  荒凉的战场上,尸骨遍野,年轻的将军在倾盆大雨下,手持长剑,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喉咙鲜血飞溅。
  “不要——”
  虞苋感觉自己似乎飘在云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她艰张嘴出声,整个人又瞬间坠入了地底。
  紧接着,女郎浑身一颤,立即弹坐起来。
  眼前是强烈的白光,分外刺眼,让她不得不适应好一会儿。
  是一间竹屋,摆设简单,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人。
  还活着?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上面的剑伤已经愈
  合,留下了一刀浅浅的伤疤。
  这样都没死吗?
  虞苋的腿脚因为长时间躺着,手脚有些麻木,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她艰难的扶着墙壁,挪到了房间的外面。
  眼前是小山、河流,天上的日头很烈,炙热的烤着大地。
  想到项羽,自己的夫君,她心一痛。
  为何自己还没有死,难不成真的是报应,上次她抛弃了他,终于轮到她在往后的日子里,带着对他的思念独活?
  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怎么哭了?”
  有一人从远处走来,身形高大,手里拿着一个碗,长得还有些眼熟。
  “大,大王?”
  虞苋一抹眼泪,不知打哪里来的力气,起身奔向了对方。
  直到双手搂着了他的腰,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甚至撞得自己的鼻子生疼。
  她哽咽:“呜呜呜,大王,大王,你也没死,呜呜呜,太好了,呜呜呜……”
  项羽拿着刚熬好的米汤,见女郎哭得惨兮兮的,手正要摸摸她脑袋,又想到她竟然敢殉情,立即收回手,语气格外冷淡:“醒了正好,先喝点东西,垫垫肚子。”
  虞苋舍不得松手,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英姿勃发的西楚霸王已经在乌江自刎了,眼前的人,只是自己神智失常出现的幻觉。
  她吸了吸鼻子,呐呐道:“大王,这真不是梦吗?”
  项羽冷着一张脸,见她一脸无措,直接将她给提进了房间,语气亦是生硬:“待会给你解释。”
  “嗯?”
  “嗯什么嗯。”
  虞苋直接被放在了榻上,眼泪汪汪,欲言又止,总觉得如今就算是梦,定然也是一场美梦。
  不过自己是受虐狂吗?在自己的梦中,这人怎么这么凶的。
  项羽喂她喝米汤,见她呆呆的,冷哼道:“我倒是不知道,我夫人对我情深意切,竟然真的为了我殉情。”
  “殉情?”虞苋恍然,“你冷着一张脸,是因为这件事在生气?”
  项羽冷哼:“我不该生气吗?”
  她皱眉:“当然不应该!你死了,我自是不能独活。”
  说着,虞苋又设想了一下只有自己活着的下场,委屈道:“要是我独活,或许就成了韩信的小妾,一边伺候他,一边怀念死了的你,多可怕,我不要。”
  项羽:“……”
  什么话?
  他无奈道:“下次不准做傻事了。”
  她努嘴:“才不是傻事。”
  虞苋喝了一口米汤,见他不说话了,又忍不住询问:“大王,我们是,都在好好活着吗?”
  他点头:“是,活着。”
  虞苋眼睛顿时睁大,伸手摸摸对方的脸,是温热的,又掐了自己的大腿,很痛:“莫不是那日在观星台放飞的天灯,神明听到了我的许愿,于是把我们都给救活了?”
  项羽冷哼:“哪里有什么神明,是许相师救了我们。”
  虞苋不理解:“可是,可是,明明人都死透了,她怎么救的?简直是神迹!”
  项羽倒是没有隐瞒,缓声解释道:“你还记得当年刘邦献上来的长生药吗?”
  “记得。”
  “当年你离开之后,许负跟我辞行时,问我要走了长生药,在她周游各地的数年的时间,一直在研究这长生药的功效,经过她的改良,此药便有了起死回生的效果。”
  “这么厉害!”
  项羽语气淡淡道:“得知你我二人死亡的消息,许相师赶到了江东,在叔父准备将棺材下葬之时,伪造了书信让叔父将尸体交给了她,而她寻了这处地方,又将长生药化水为你我服用。”
  虞苋抚掌:“于是我们就活了?”
  项羽颔首:“大抵是这样的。”
  所以这不是梦,不是幻想,一切都是真的。
  她还活着,爱的人也还活着。
  虞苋再次回神:“那许相师呢?”
  他道:“她说与我们缘分已尽,准备去讨好刘邦,混个官当当,以后也不必去找她了。”
  危机解除,女郎又重新扑到项羽的怀中,眼泪汪汪,哭得好不可怜:“大王,我真的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项羽捏着她的后颈:“好了,别哭了。”
  日光斜照进房间,斑驳的光打在两人的身上,晃眼得很。
  两人都活着。
  真好。
  虞苋哭了一会儿,又突然抬头,询问:“对了大王,如今你活着,还会回去江东,重新整兵去攻打刘邦吗?”
  “不会。”
  他冷淡道:“我说过,之所以不渡江,就是不想再起纷争,那场战役,即是我与他的决战。”
  虞苋眨巴眨巴眼睛,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项羽颔首,一脸矜持:“是的,夫人。”
  女朗说:“听说大王起事前是游侠,我还遗憾自己不能早点认识你,如今无事,我们就可以仗剑走天涯,去南越、去草原、去沙漠,去周游列国,可好?”
  眼睛亮亮的。
  项羽:“好。”
  说着她又有些苦恼:“可是周游列国要钱,我们现在是不是成了穷光蛋了?”
  项羽挑眉,轻笑:“你真当我打了那么年仗,就没留有后手吗?在天下各处我都藏有财宝,如今我只要养你一个,那些钱足够了。”
  “真的吗?”
  “真的。”
  “大王真的太有远见了!”
  虞苋眷念的蹭了蹭项羽,蹭蹭之后嘴巴有点干燥,忍不住转头偷偷亲了男人的侧脸,一触即离。
  项羽捏着她的脸,眼神微眯,冷声道:“就这?”
  “嗯?”
  他低头,含住了女郎红润的嘴唇,含糊道:“这样才对。”
  在唇齿缠绵之间,女郎含糊地问:“对了,长生药真能让人长生吗?”
  “不知道,或许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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