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司妙真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她握紧了季铃兰的手腕不愿放手,更不可能下跪。赫连逸只想侮辱她的尊严,根本没想放过她。
她只能最后一次用季铃兰唤起赫连逸的良心,否则只能背水一战。
“你明知道她不喜欢你,如果稍微心疼她,就不该这样对她!放我们离开,于人于己都好,否则你又能得到什么?得到季铃兰的爱吗?你用尽手段也得不到。”
司妙真的话没有激发起赫连逸的良心,反而踩到了他的痛脚。
赫连逸一鼓掌,所有人和猎犬便倾巢而出,全部攻向司妙真,是要取她性命的架势。
“你们不能欺负阿姐!”
原本被司妙真护在身后的季铃兰忽然挡在她身前,语气笃定,但脸上的惊慌畏惧却藏不住。
司妙真同样惊讶,她没想到季铃兰还会保护她,望着那道瘦削单薄的背影,眼神复杂。
“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可以打姐姐?是我想见皇兄了,我要见皇兄。”季铃兰展开双臂,身体微微发颤,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赫连逸,继续说:“叔叔,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吧。”
周遭安静下来,气氛越发紧张,所有人都在等赫连逸表态。
见赫连逸沉默,似乎在斟酌什么,就连司妙真都以为他想通了,会放过季铃兰,也会放过自己。
“我怎么舍得罚你,动手吧,不要伤到季铃兰。至于司妙真,生死不论。”
侍卫们一拥而上。
司妙真刀光如电,第一个冲上来的侍卫喉间喷出一道血线。她身形如鬼魅,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敌人要害。
但敌人太多了,她的手臂很快被划开一道口子,血顺着手腕流到剑柄上,变得湿滑难握。
在赫连逸也加入战局后,场面变得更加激烈,对司妙真更加不利。
唯独被一名侍卫制衡住的季铃兰什么也做不了,双眼湿润,大颗大颗的眼泪染湿了半张脸。
*
树林里漆黑一片,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衫和皮肤。司妙真能感觉到体力大幅度下降,流血过多导致身体失温。但她绝对不能就这样倒下,否则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就是未知数了。
在摆脱追兵以后,她回想起季铃兰在见到她逃走时露出的笑容,很明媚,很璀璨夺目,比哭起来的样子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脸上有液体滑落,她以为是血,不在意地用指腹擦拭。
“原来是泪啊……”司妙真的指腹很快就重新恢复干燥。
她终究还是没能带走季铃兰,还留下季铃兰独自一人自己逃了。
虽然知晓赫连逸是不会伤到季铃兰的,但她仍旧对自己很失望,更害怕季铃兰对她失望。
季铃兰会觉得是被抛弃了吗?
司妙真没有陷入这种伤怀中太久,她一步步强撑着身体往青国的方向走去,并且用银子买了马匹加快脚程。
能让她振作起来的是胸腔中熊熊燃烧的,名为愤怒的火焰。
等下次见面,她不会是一个人,而是带领军队踏平西且弥。
那一天,也会是赫连逸的死期。
不会太久的,她不舍得让季铃兰等太久。
夜色浓郁,寒风卷着沙尘呼啸而过。
司妙真拖着残破的身躯,踉跄地走在荒野中。她的衣衫早已被血浸透,左肩的伤口溃烂发黑,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继续前行。
“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前浮现出季铃兰最后欣喜的眼神,耳边回荡着赫连逸冰冷的笑声,仿佛在嘲笑她的无能。
“等着吧……”
青国,司家军军营,中军大帐。
帐内烛火摇曳,白芷正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卷军报,眉头紧锁。她穿着司妙真的战甲,束着同样的高马尾,九成相似的面容,甚至连眉宇间的冷峻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报——!”一名斥候匆匆闯入,单膝跪地,“大将军,营外发现一人,浑身是血,说是有紧急事情要报告给您!”
白芷猛地站起身,心头一跳,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电光火石间能猜到这人是谁,但很快又恢复镇定。
她冷声道:“带进来。”
戴着面具的司妙真被两名士兵架着拖进大帐,她的双腿已经无法支撑身体,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血水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片暗红。
白芷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随后挥退士兵们,等只剩下两人,她立刻蹲下身摘掉了司妙真的面具,随手扔在一旁,沉默良久才开口:“你……怎会伤成这样?是谁害的?”
司妙真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却仍能认出那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白芷……”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回来了。”
白芷沉默片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指尖按在她的脉搏上。
“伤成这样,还能活着回来,真是命硬。”
司妙真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谢谢夸奖。”
白芷盯着她,眼神复杂。她忽然伸手,一把扯开司妙真的衣襟,露出她身上狰狞的伤口。
“赫连逸做的?”
司妙真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上眼睛。
“季铃兰呢?”
“……与你无关。”
白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冷笑一声:“所以,你为了她做这么多,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对,至少收获了一身伤。”
司妙真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她,声音低哑却带着狠意:
“闭嘴。”
白芷盯着她半晌,终于站起身,对帐外喝道:“传军医!”
她低头看着司妙真,眼神酝酿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淡淡道:
“别死了,将军。”
司妙真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放心……我死不了。”
她命确实硬,死一次都还能再活一次,每逢生死关头,总能逃过一劫。
——血债,必须血偿。
“再帮我办一件事。”闭着眼的人突兀开口,习以为常地命令道:“去查黎王叛国通敌的证据。”
白芷跟着司妙真的时间很长了,光是这一句话,便透露出许多含义。
黎王早就被斩首,脑袋在城门示众三天,谁人不知他输得比落水狗还惨烈。早在当时,该查的就已经查得很清楚了。
黎王是自己联合诸侯发起叛乱,一切皆因他的野心与自大造成的恶果。他放着好好的藩王不当,偏要做那为世人所不齿的叛徒。就算真的夺得了帝位,也非正统,天道不容。但这个背叛皇帝的黎王,确实没有通敌,与他国并无任何联系。
而现在,司妙真却说有黎王叛敌通国的证据……
一眨眼的工夫,白芷就恢复到平日的古井无波,平淡地反问:“通敌哪国?”
“西且弥。”司妙真的脸庞神采飞扬,如同死灰复燃,迸发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似乎一刻都难以忍耐,她用极其肯定的语气继续说道,仿佛所言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如果不是赫连逸从中挑唆,对黎王许诺提供兵器和强将,事成后只需割地交换,黎王又怎么会胆大包天背叛圣上?”
“明白了吗?”司妙真看向白芷,眼神炙热。在看到自己的得力助手点头后,她才安心地重新闭上眼睛。
白芷极少被这样温暖的眼神注视,她仗着无人知晓,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司妙真的脸。怎么能不明白呢?她可以算是当今世上最了解司妙真的人了。
白芷手染鲜血,替司妙真做过许多事——干净的事、腌臜的事,每次她都能完成得很好、很出色,只为了得到司妙真一句夸奖。可一旦明白司妙真是为了谁而做这些事,她就感到喉头腥甜,垂眸麻木地咽下这口鲜血。
她摘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正主回来了,自然不再需要这层伪装。在军医来之后,白芷作为一条好用的“狗”,便起身去着手办事了。
司妙真的恢复速度惊人,没过几天,她便带着部分士兵启程回京。
第47章 艳极
金銮殿上,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映得殿内金碧辉煌。青国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冕旒垂下的珠帘半掩着他深沉的眼眸,叫人看不清他的喜怒。
司妙真一身戎装,单膝跪地,脊背挺直如松。她双手抱拳,声音清冷而坚定:“臣司妙真,叩见陛下。”
谁都没想到,司妙真竟然真的回来了,而且回来得如此之快,孤身一人,不带武器便来觐见了。而随司妙真一同回来的兵马,却被拦在了京城百里之外,可以说这简直像一场豪赌,她用自己的性命来表忠心。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爱卿平身。征战沙场辛苦,朕念你劳苦功高,此番回京,不如多歇息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