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她舔舔干涸的唇瓣,眼底爆发出惊喜神采,喃喃低语,“小祈——”
下意识想抬头,熟悉的麻痹传来,她仍旧无法调动身躯。
只能挫败地恳求:“小祈可不可以靠近些,碰碰我?”
她眼底流出的依恋和脆弱像是无形的软刀子,一点一点扎进南祈的肉里,带来绵密的钝痛,她舍不得拒绝。
伸手穿过床栏,触碰到薄冉樱苍白的面颊,让她得以感受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手刚靠上去,薄冉樱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轻颤一分,像是冰块挨到温暖焰火前的瑟缩。
哪怕会消融殆尽,也想尽力相伴。
南祈的手不由从触碰转变成轻抚。
薄冉樱主动将脸贴在她的手心,感受着源源不断的暖意,唇边流露出劫后余生的淡笑,“呵呵……果然是真的啊。”
“小祈得救了是真的,我截肢了也是真的——”
她此生无法再跳舞,成为了……残疾人。
听到薄冉樱自怜的话语,南祈隐忍的泪又有决堤的趋势,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是这么爱哭的人。
好像这有限的一生,她大部分的眼泪都是为薄冉樱而流。
“对不起——!!”她无力地跌倒在薄冉樱床前,脑袋埋进她的颈窝,不停重复自己的错,骂薄冉樱犯轴犯傻,不该为了她去挡玻璃门。
蜿蜒热泪染湿了薄冉樱的脖颈,让她的衣领都洇润了一片,黏哒哒地贴在皮肤上。
薄冉樱被这突如其来的态度震惊得失语。
盯着胸口那颗脑袋恍惚半晌才醒过神,心念几转。
南祈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主动和她亲近过,她都几乎要忘却拥抱南祈的感觉,猝不及防在此刻得到重温。
其实她一点也不后悔,为了救下南祈而受伤导致与梦想无缘这件事。
再回到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她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梦想是很重要,可她更加无法承受,永远失去南祈。
哪怕南祈和别人在一起,不会回头看她,她也希望南祈能够好好活着,安然生活在地球的某个角落。
她只是一时之间没办法冷静面对失去一条腿这件事。
但,这样能换来南祈的关心和亲近,算是意外惊喜。
她抑制不住地想要将这份惊喜延长,再延长。
薄冉樱很快抬起长睫,悄然掩去眸中那抹深意,换上恹恹的神色,语调虚弱而冷清,充满了郁郁之感:“小祈,把你的愧疚都收起来,我选择救你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我喜欢你,不掺杂任何其他的东西,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我只是突然不知道除了跳舞还能做什么,这些年也没想过要从事别的行业,很迷茫。”
她的声音垂直落入南祈的耳廓,将她从溃散凌乱的情绪中抽离。
脑袋从薄冉樱颈间移开,落泪的趋势暂缓,南祈擦擦眼睛,不太好意思地也擦擦她落在薄冉樱衣领上的那片湿痕,然而根本没有什么改变,欲盖弥彰。
泪眼朦胧看着躺在床上的薄冉樱,明明深陷绝望却还在费劲安慰她,脱去往日稚气,从随时随地撒娇的可爱鬼变得像个成熟理智的大人。
她的反应和薄阿姨预料得一样,甘之如饴,舍去性命也没关系。
他们一家,都是非常好的人。
可越是如此,南祈越是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享受。
她不可能把薄冉樱受伤这件事当做没发生。
“小祈,别哭了,看见你哭我也跟着难过。”
“所以不要哭啦。”
南祈慢慢止住眼泪,她想,薄冉樱说得是对的,不能一直沉浸在伤心的情绪里。
她要做那个领路人,带着薄冉樱走出阴霾。
看见她停止了哭泣,薄冉樱露出放心的浅笑,她刚要说什么,就被肚子突然发出的一连串咕噜声给打断。
两个人都沉默了几秒,薄冉樱腼腆地打破安静:“好饿啊,很想大吃一顿,小祈——”
她的恳求不言而喻。
像过去那样,只要呼唤南祈的名字,她就会替她实现愿望。
“我去给你买吃的。”南祈马上说道。
她有求必应,询问过医生薄冉樱适合吃的食物后就为她买来吃食。
她找了家中餐厅打包一份生滚粥,一刻也不曾耽误地赶到病房,边揭开盖子边解释:“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只适合温补,不宜突然进补。”
薄冉樱嗅嗅扑面而来的食物香气,却是嫌弃地皱皱鼻子,没什么胃口:“不想吃这个~”
她报出一连串自己想要吃的菜名,都被南祈一一否决。
“吃不到这些我人生都无望啦。”她娇哼耍赖。
南祈态度坚决,全然不由着她。
薄冉樱明白这是没有婉转的余地了。
但她不甘心。
灵动眸子转了转,她试探性为自己争取福利,“小祈,我手没有力气,你喂我吃吧。”可怜巴巴的,一副病弱不堪的模样,事实也的确如此,不用假装。
她没有明确回应。
自然地一手端着粥,一手用勺子舀起粥,吹凉递到薄冉樱唇边,满足薄冉樱的心愿。
薄冉樱稍稍垂眸,就能看见南祈葱白的指尖,捏着最普通的一次性塑料小勺,居然也好看得要命,让她魂不守舍,升起想亲吻的冲动。
她竭力忍住冒犯的心情。
大概是她停顿的时间有点长,惹来南祈的疑问:“已经吹凉了,不吃吗?”
“我吃!”
她急切,害怕南祈收回这份她扮可怜讨要来的宠溺,连忙张嘴叼住勺子,将那口粥吞咽进肚子里。
大概因为粥是南祈喂的,索然无味的生滚粥落入喉间也变成了琼浆玉露,回味无穷。
就这样,她在南祈投喂下,不知不觉喝完了一大碗粥。
画面分外和谐。
她的视线从醒来后就牢牢锁定住南祈,像是被设定追踪程序的扫描仪。
见她喝完,南祈拎着空的打包盒往外走,毫无征兆地。
薄冉樱瞬间急了,拔高音量追喊:“你要走了吗?!”
能不能陪她久一些,她感觉时间才过去了一分钟。
“不走,我去扔垃圾。”
南祈平静解释。
厨余垃圾留在病房,容易细菌增生,薄冉樱现在体质虚弱,经不起感染。
“哦,这样呀……”薄冉樱狂跳的心口安静了下来,羞赧于自己的大惊小怪。原来南祈并不是想走。
南祈扔完垃圾,便一直陪着薄冉樱,给予她安全感,在这期间,薄冉樱的麻醉也褪去了效果,她重新收获对身体的掌控权,在南祈的搀扶和辅助器械的支撑下,维持着上半身坐起的姿势。
她左右张望,打量着病房里的陈设。
意外发生时,她身上只背了一个专门放置手机的迷你包包,其他的必需品都留在酒店没有带出来,其中包括国内她的心理医生给她开的助眠,抗抑郁药物。
此刻床边的置物台面,就放着她当时背的迷你包。
她拿起包拉开拉链,手机和房卡都在其中。
用手机搜索摩纳哥的受灾程度,她入住的那家酒店也没有免于灾难,沦为废墟。
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她都处于断药的状态。
她去看心理医生的契机,还是谢瞳发觉她状态不对劲,建议她去医院做相关检查,提前预防治疗。
去做检查的那天,心理医生就为她的病情做出诊断,开了相关症状的药,教训她应该早点过来。
可她觉得自己不是生病了,只是在不停后悔自己认识心意的时机太晚,以至于让别人捷足先登,和南祈交往,认为没有别人可以代替她,站在南祈的身旁。
她唯一的病,就是失眠。
除了谢瞳,她没有把自己正在服用精神类药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意识到被迫断药,薄冉樱倒也不感到如何慌乱。
她又没生病,只是失眠,捱捱就过去了。
夜幕逐渐降临,在窗外染上昏暗的墨色,室内白炽灯依然明亮,将所有事物都笼罩在白茫茫的光线下。
南祈不知什么时候俯在薄冉樱的床边睡了过去,露出的半边脸,对着床里侧。
盯着那张陷入熟睡而染上粉晕的侧脸,薄冉樱心跳加快。
在寂静的夜里,她分明听见了一声又一声,急促有力的心跳声。
嘭、嘭、嘭。
吵得她不得安眠。
甚至声音大得,她都害怕会打扰南祈的好眠。
她揪住衣领,小声呵斥:“你别跳啦。”
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