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庄锦复的脚步蓦地停住:我说了与你无关。
银雨肯定道:你们就是闹别扭了。
庄锦复颦眉,倒想知道她怎么猜出来的:何以见得?
银雨道:惩罚胡施这种大快人心的事,苓术那给小皮猴能不来?况且她爱整日粘着你,你能走开分毫?能有机会背着她出来替她算账,多半是你们闹别扭了,我看你脸色黑得能吃人,这一次绝对是闹得很大。
说对了吧。
你别管。说完了继续走。
银雨跟上去,语重心长道:因为什么而闹?我好歹也是祖姥姥辈的人,你也把我当长辈呗,有烦恼就说,有啥好害羞的。
庄锦复还是不说,加快步子走在前面。
一条腿快不过两条大长腿,银雨在后头实在追不上,叉腰喘气道:嘿,你这闷葫芦,老婆跑了你都没处追。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也不转身,只道:我给不了她想要的。
银雨见有戏,游走过来,探着身子去看她的表情:她想要什么?
表情不怎么好看,跟苦瓜切开截面上籽留下的苦瓜脸一样。
她要名分。
我给不了。
我清息山有绝世珍宝,我有上上修为,名誉地位财帛,她想要,我都能竭尽所能托举她,给她最好的,唯有一样,我不能给,那是
对普通爱侣而言最简单的东西名分。唯有名分,我给不了,但她只要这个。
那她是真爱你。
银雨一句话,如月老的红线化箭,一箭击中她的心,她感觉头顶的天,脚下的地都不太真实:怎怎么可能
你那么好,她为什么偏偏选你没有的东西为理由,要与你分开呢,你好好想想,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与你生分的。
庄锦复愣了半晌,她从未想过为什么,只当是少年心性不定,不喜欢了就甩开她,她自己受着就是了,时间久了,彼此都能放下,那时谁还管谁爱着谁。
她认真思忖,缓声道:似乎是遇见古婉之后。
银雨点头道:那就对了。
哪对了?
她怕你变成古婉那样。
她知道仙也有成为堕仙的一天,古婉苦守一缕残魂将近四百年,四百年的黑暗,她不想你也承受,我姑且大胆猜一下,她最怕的是什么。
是什么?
她怕你无情道破。
她怕你因为她而无情道破,那她便愧对苍生了。
银雨的话像寺庙里能清人心神的钟声。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庄锦复胸中郁气一哄而散,归家心切,恨不能在此御剑,直奔清息山,离出去还有段距离,看着银雨,不解道:近乎所有人都反对,那你为何一力促成我与她?
银雨摊摊手:我去玉境主那儿看过未来啊。
嗯?庄锦复听来只看见她嘴一张一合,声音没听见,你出声了?
银雨了然:许是玉境主的系统禁止泄露天机吧,不要紧的,回去吧。
庄锦复见怪不怪,出了通悬秘境,急忙往清息山赶。
进了殿门,便往金缕殿去,敲了门,没人应,感受一下气息,殿中无人,四下搜寻,苓术的气息在她的书房。
第69章 花狐狸
将走至书房,庄锦复隐匿了气息,生怕惊跑了书房里的姑娘。
书房前,她的手轻轻搭在门上,暖热的气息就在门内,似乎缩成一团,躲在东边的一处,不曾有一刻移动。
轻轻推门而入,跨入室内,向着暖热气息所在之处望去,书案后的地上,露出藕粉色的衣摆。
她快步走去,蹲在书案后椅子旁的人与她惊诧相视。
苓术抱着一件白色的外衫,袖口上绣着精致的白梅,那是她昨日脱下,尚未拿去清洗的外衫,苓术诧然抬头,稚嫩的脸庞上有一双泪花涟涟的鹿眼,满脸窘迫。
术儿庄锦复轻唤了声,蹲在地上的姑娘如一只惊弓之鸟,抱着她的白衫,不顾一切就往外冲。
苓术抽噎一声,疾跑到了门前,门边忽刮起一阵凉风,砰的一声关上了,清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温柔得似掸松的棉花。
你怕我成为堕仙是吗?
苓术手心里冒了紧张的汗,她不是下山去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她怎么想到的?她乍然一说,苓术只记得自己之前,为了她好,狠心与她断开暧昧,骗她编造的谎言,谎言如此被拆穿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办法:不是。她打算咬死了不承认。
那人声音缓缓:我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而无情道破。
苓术追问:那你说的道心不稳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我存在的价值。
苓术反复想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答她的话,索性不答,上前去推门,门上结界水波流转,很结实,不用试就知道打不开。
你又关我。
这是我的书房,我不过,她顿了一下道,是关门抓个乱闯进来的狐狸。
热迅速爬上双颊,苓术站在原地尴尬,此前与她闹得那样凶,她回来以后实在受不了和她闹分道扬镳的戒断,好不容易等到庄锦复出门,偷摸进书房,感受整间屋子里她的气息来慰相思,谁知道她很快就回来了,还被抓了个正着。
温凉的气息、冷冽的香气,渐渐近了,苓术咬着唇,犟着不回头也不抬头,那人停在身侧,伸手过来,苓术大吓,往左边迅速跨出一步。
耳边听到嗤笑一声,玉白的手伸过来,扯住她怀中抱着的白衫,往外拉,声音润扬和缓,玩味的意思更浓,听庄锦复道:还是个会偷女子衣衫的花狐狸,你说,我该不该罚?
苓术当即如烫手山芋一样丢了出去,红着双颊别开脸,却又倔强道:你想怎样?
过来。
苓术没懂她要做什么,身边那人把白衫搭在胳膊上,转身往东边的书案走,她心虚地跟过去。
庄锦复把白衫搭在椅靠*上,提裙坐下,她道:说说吧,你为何觉得我会成为堕仙。
这架势,跟偷懒被师尊抓个正着,挨了训话又被迫接受师尊的温柔关怀之死亡质问说说吧,这篇经文为何背不下来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那个,额
嗯?这声是严肃的质问。
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迅速滑跪求放过,但是苓术是个你态度强硬她也半点不软的脾气,硬气道:我没这么觉得!
那你跟我闹什么,很好玩吗?
苓术听这话不爽,丢了句我没闹就往窗边跑,打算翻窗,仙尊的仙法快她一步,靠近书案的窗子也啪一声地合上,苓术气鼓鼓地转身: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死你了!庄锦复我讨厌你!
庄锦复听了这话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慌了。
走过来不顾苓术挣扎把人抱在怀中,手扶住她的头,诚恳地道:我错了,术儿,别讨厌我。
庄锦复我最讨厌你了,你放开我!苓术伸手去掐她的腰,她吃痛却不放开,想去踩她的脚,又怕把人踩疼了,只好忍着,干叫唤。
混蛋庄锦复,最最最最讨厌你了!
乖,庄锦复不管她的挣扎,今天一定要趁此机会将话说出来,如果你是怕我成为堕仙,那我很高兴,你仍在意着我,你在乎我才会关心我将来的命运,但是关于无情道的事你不懂,我认真与你说,爱一个人并不足以让无情道破,古婉也并不是因为喜欢依云才成为堕仙的。
是世事的不公,是人命运的无常,是对自己价值的绝对质疑才会让一个无情道仙尊成为堕仙,我们修的是大道无情,所以不要害怕你的感情对我的无情道产生影响。
话虽如此,若让她绝对放心,那只有一个办法,抵死不认她也对她产生了感情,没有存在过也就没有威胁的可能。
我救赎般顽劣的狐狸姑娘,请原谅我让你伤心。
更何况庄锦复自觉自己声音卡在喉咙,只好重新吞咽一口唾沫,使说话顺畅,重拾冰刀子的伤人言语,更何况,我从未对你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