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怀中的挣扎停止了,安静的空间里,彼此呼吸都不平顺。
  苓术感觉,她向庄锦复扎出去的刀子,全都回扎在自己身上,既然没有对她动心,之前在通悬秘境里,她对她承诺的那些话又是什么?
  你我相识仅一月多,我身边人来人往匆匆,与你一样的人太多,苓术,我不可能爱你。
  太痛了。
  你没对我动过心你又何必对我说那些暧昧的承诺?庄锦复,我讨厌死你了,逗我很好玩吗?我的感情就不值得尊重了吗?
  苓术又挣扎起来,庄锦复抱住人不放。
  庄锦复感觉自己的话像个人间滥情的人渣:我没有不尊重你,正是看你求得可怜,我才如此说的。
  信徒求仙,不就是希望仙怜悯她的痛楚,满足她的愿望,你喜欢我,敬仰我,自当也是我的信徒,况且,你是我的徒儿,此生唯你一个徒儿,术儿,为师不希望你难受。
  苓术周身都被冷冽的香气包围,眼前她胸前交领衣襟上的梅花已经看不清,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挥起无力的拳头,一遍一遍捶着她的肩膀,她哭道:为什么要怜悯我,为什么要怜悯我
  庄锦复强忍着悲情,任她捶打,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苓术需要发泄,这次哭完,她们应该不会再闹别扭了。
  苓术哭了一会儿,脱力了,脑袋靠在她身前的柔软上,两人安安静静的站着,书房外有洒扫的侍从经过,看到房门紧闭,也知不能打扰,远远地走开了,窗外鸟儿啼鸣,是喜鹊报春。
  庄锦复的腰上忽环上两只手臂,将她的腰身紧紧扣住,哭声渐停了,湿漉漉的眼睛抬头,眼睫毛沾成一簇一簇,她满脸泪痕地对她笑了,她甜媚的嗓音道:师尊,以后我就不用担心你的无情道会破了。
  庄锦复心头一震,于苓术而言,她爱上的是一个一辈子都不能回应自己的人,明明自己痛彻心扉,却想着她无情道不会破,这就是世上唯一一个,爱她胜过爱自己的苓术啊。
  小姑娘嘿嘿坏笑两声,哭后余噎,抽噎了一下,她坏笑时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笑道:那我以后就可以随意欺负师尊啦。
  常年练剑留下薄茧的手抚住柔嫩的,略带婴儿肥的少女的脸庞上,拇指拭去濡湿的泪痕,对外人冷漠无情的仙尊却对她温柔道:你想怎么欺负?嗯?
  她伸出食指刮一下苓术的鼻梁,轻笑道:花狐狸。
  嘻嘻。苓术笑起来,眼睛瞥到师尊的衣襟都是她的泪水,濡湿了一片,很不好意思,缓缓松开她道:师尊换件衣服吧。
  刚说完,门外有人敲门,海姑道:仙尊,苓姑娘明日上任的新衣已经做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吗?
  拿进来吧。
  苓术局促不安起来,好像跟师尊偷情了一样,她一脸刚哭过的样子,见不得人的,立即转身过去,突然又转过来,把椅靠上的白衫拿起来胡乱盖在庄锦复衣襟前,自己随手抓了本书。
  海姑推开门进来,以她多年八卦的经验来看,这两人绝对不对,苓术背过身去看一本书,书似乎拿倒了,仙尊呢,身前披着件衣服,欲盖弥彰的样子。
  不对,绝对不对。
  庄锦复:放那儿吧。
  海姑应声命人将衣架子放在室中,侍从放完,跟着海姑一起转身便走,苓术长舒一口气,转身见海姑到了门边又折了回来,苓术吓得转身。
  海姑:仙尊你这件白衫,昨日穿的吧,正好,给我拿去洗了。
  庄锦复咳了一声,道:不用,我今日还想穿,外袍,不脏。
  海姑应声要出去,庄锦复又吩咐道:打盆清水来,再拿一身我的衣裙。
  愣着干什么,去啊。
  海姑眯起眼睛看二人,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我懂,我都懂,马上就来。海姑出去了。
  两人谁都没明说,也知道海姑误会了什么,两相尴尬起来。
  海姑喜欢乱想,那个你,别多想。
  嗯
  苓术丢下书,拿衣袖抹了一把脸,转移话题道:我上任还有新衣呀?她走过去看,衣裙以金红为底,褖、以及裙摆上有火焰纹的纹样,十分之张扬。
  这是长老会的会服。
  叩叩叩
  仙尊,水和衣裙来了。
  进来。
  海姑捧着白色衣裙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侍从,一个端水,一个捧着一件藕粉色的衣裙,侍从放下就走,海姑放下衣裙,顺手隔着茶壶试水温。
  茶冷了,她招手,让另一个捧着茶水的侍从进来,这个侍从也是放下就走,海姑给她换了茶水,倒了一杯端过来道:仙尊,不是我说你。
  庄锦复:?
  海姑:白日宣淫不好。
  庄锦复扶额。苓术脸噌地一下热起来。
  海姑语重心长:苓姑娘那么小,即便是你为下,也不能不顾惜苓姑娘的身子,别让她劳累,您也主动些吧,都是姑娘,互相也没啥。
  苓术整个人烧起来。
  海姑还在说。
  第70章 一股力攀住她的腰侧
  海姑:也不是说在书房不行,苓姑娘年纪小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
  庄锦复似乎在忍耐着不发作,咬牙切齿磨着说出来的话:我如何不懂事了?
  海姑:你还有脸问,事前事后都要沐浴,手、口、身何处不用洗?姑娘身子娇贵些,而你只叫水,依我看,是你不知道疼惜苓姑娘。说着,走向庄锦复。
  苓术的脸已经烫得像烧开的水。
  庄锦复脑壳疼地揉揉睛明穴,发来仙尊的质问:我就不是姑娘了?我哪有不疼惜不是,我们根本就没
  哦我忘了你在下。
  庄锦复:少看些话本吧。
  海姑一进门就看见苓术背过身躲在旁边,个子又小,拿书摊开来比她脸都大的书,娇怯不敢见人的样子,很像是被人欺负了,不好意思让人知道,所以躲着。
  再看庄锦复,人模人样端坐着,脸不红心不跳,很像话本里那种仗着权势欺负女子的人渣。
  海姑脑海里上演了一场大戏:仙尊仗着修为地位压迫着苓姑娘做那事,苓姑娘泪水潸潸,哀求地说着好累,不行了,仙尊冷脸逼她继续,爪子拍上苓姑娘的脸,质问她你就这点本事?饭都吃到哪儿去了?!,霎时火大。
  快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扯过她怀里的白衫,庄锦复毫无防备,满脸疑惑,措手不及,她沾满泪水的、被揉乱的衣襟显在她面前,更加证实了海姑的猜想,她看见了义正词严地骂道:人渣啊,让人家姑娘在你怀里流那么多泪。
  这句话她竟无法反驳。
  海姑叉腰道:还愣着干什么,带人去水月温泉啊。
  苓术意识到她误会了,想要解释又记得自己这副样子也见不得人,两下难堪,犹豫之时一件外袍已经披上她的肩膀,海姑温柔的臂膀已经搂了过来。
  别怕,海姑替你做主。
  苓术被她带着转了过来,花猫一样的脸不敢抬头,海姑看了个正着,接着听到尖利的一声:仙尊!干点人事吧!
  我我没有。庄锦复是有口难辨。
  海姑自从知道苓术可怜的身世之后,对她就尤为怜惜,甚至到了十分偏心的地步,但凡有谁对苓术不好,她恨不得提剑杀到那人跟前。
  王里赋那个掌门,她这个仙尊,上清山地位最高的两个人,全遭了她的骂,挨了骂也反驳不得,因为尊长的传统丢不得,更何况当初两人年轻时,受了她许多照顾。
  当初,王里赋独自撑起王家门户遭了不少同修毒手,后来人妖矛盾不可调和之时,她与温姬相恋的事情被爆出来,以致于推行第一届仙门大考失败,千人唾,万人骂至名声全臭。
  说道庄锦复,少时家园被毁,初入修真界,一片丹心求人妖和平,护妖护寒门修士而不被理解,被人追杀至将近人生尽头,所有人见她如见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一对师徒,烂在一起也要挣扎着过活。两个人名声臭如粪坑里的石头,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杀之不解恨,也只有海姑从未离开过她们。
  海姑一边扶着苓术,一边往水月温泉的方向走,庄锦复将那白衫穿上,以遮住自己混乱的衣襟,跟在二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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