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说到这,池云谏的眼神慢慢充满了恐惧:“直到几年后,我在查察司资料室里,发现了一种东西,名叫恶灵契约。”
这是一种只有真正的恶灵才能用的术式,交换式的诅咒,在古代,被称作死神的低语。
厉温道:“为什么不把这件事上报查察司?”
“我只是没有想到会害人,”池云谏道:*“而且我自己私心里,也想知道元英要怎么复活我的朋友。她来了人间一趟,因为是个普通人,就得在这样的命运下死去吗……楚江王殿下,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识大体,痴心妄想?”
出人意料的,厉温没有说话,但紧接着,池云谏倏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厉温:“你当然不会这么觉得,毕竟你也在梦里跟元英做了交易,我说的对吗,酆都大帝?”
厉温眼睛一眯,厉声道:“按住她!”
“等等,”燕槐序推门进来,挥手屏退了判官,淡淡道:“比起着急压制嫌疑人,还是她说话的更值得研究吧,比如——酆都大帝?”
第37章 摘手套
漫长的对峙中,厉温倏地笑了:“酆都大帝早已仙陨多年,就连白月练也只跟她有几面之缘,什么意思,以为胡乱编一句,把焦点推给别人,就能洗脱自己的罪名了?”
燕槐序看了池云谏一眼:“你说厉温也跟元英做过交易,证据何在。”
“元英亲口告诉我的,”池云谏道:“就在梦里,她说地府有很多人都跟她做过交易了,多我一个不算多,如果来日东窗事发,可以把这些人供出来保命。”
厉温怒道:“攀污之词,你怎么知道元英给你说的人名里哪个是无辜的,哪个是真的做了交易。我说了,现在是在审你。”
“楚江王殿下,”燕槐序淡淡道:“怎么急了,她不过也是说了一种可能而已,想要证实不是很简单嘛,既然元英许诺可以复活珍爱之人,那就把你的珍爱之人叫过来问问呗。”说完,燕槐序突然勾出一个笑容:“哦,不过你好像也没什么珍爱之人,就陈桐清一个,要不然,咱们现在传唤一下?”
“你!”厉温看了看房间角落里的监控器,突然上前一步,咬着牙飞速低声道:“白月练已经来打过招呼了,我不会重判她,而且要是真查下去,你以为白月练就干净吗?你自己不也是复活回来的?!”
燕槐序眯了眯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把厉温推远了一步,慢慢道:“大敌当前,你就只有这点眼界吗?”
“你应该知道,光是这一间屋子里三个人,跟元英做过交易的就有两个。那现在满地府有多少人做过这种梦,你有数吗?有多少人是死而复生的,你有底吗?元英要求大家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真的知道吗?”
以前网上有一个很热门的讨论话题,如果你面前有一个按钮,只要按下去,你爱的人就会回来,你会不会按?
如果这只是个想象的话题,大家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答案,但如果这个按钮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并且要求你用潜意识去作答,有几个人能忍住不按?
池云谏刚进琼华学院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年前了,那个时候元英就已经入各种人的梦,并且预料到十几年后会有后山一战,甚至细节到要让池云谏接她一道术式了吗?
如果厉温真的是酆都大帝,酆都大帝距离上次社会意义上的活着也过了一千年,元英是什么时候入了她的梦,陈桐清又本来是哪朝哪代的人呢?
……元英的这场复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又什么时候要索取报酬呢?
还有白月练。
燕槐序审视了厉温半天,不再跟她多废话,转身道:“我要见地藏王。”
地藏王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她像是知道燕槐序会来一样,早早煮了一壶热茶,掐着点倒进办公桌对面的茶杯里。
燕槐序默不作声地坐下,把腿一翘:“你知道了。”
不是疑问句,地藏王闻言笑了一声:“陵光,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燕槐序把眼睛一眯,透露出危险的气息:“沈令妤,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两人一来一回,道破对方的身份,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旁边热水壶的水烧开了,咕噜咕噜地顶起来,在溢出来之前,地藏王——沈令妤摁灭了开关,端起茶杯道:“东岳大帝对上元英尚且没有一战之力,其它做过交易的人就更不可能奈何她了,槐序,就算我们找到了所有跟元英定过契约的人,就算找到所有死而复生的人,又能怎么样?难道把她们全杀了,元英就会死吗?”
燕槐序冷冷道:“你早就知道。”
“是,我知道。”地藏王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光知道谁跟元英有契约,所有死而复生之人我也都知道,这个数量绝对超乎你的想象,你真的还要问下去吗?”
燕槐序眯着眼睛问:“所以你就不管了?你知道元英这个人的野心有多大吗?”
地藏王无所谓道:“取代人类嘛。她认为恶灵和人灵天生就该凌驾在普通人之上,普通人都是该被统治的蝼蚁,对于她这种天生灵物来说,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
燕槐序冷漠地哼了一声,道:“那地府大部分死而复生之人,都不是人灵吧,否则还需要复活?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这些因为被珍爱而复活的人,也会变成被元英统治的蝼蚁。”
地藏王面无表情地续上茶,很有些莫名其妙:“槐序,你也是天生灵物,这些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燕槐序倏地站起来,差点掀翻了茶杯,刚要离开办公室,又猛地掉头回来:“你说这种话,对得起天下人吗?”
地藏王也站起来,依旧面无表情:“就是天下人的妄念生养了元英。槐序,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句真理——人皆有妄念。妄念是消不完的,今天跟元英做交易的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燕槐序冷漠道:“这也不是你骄傲自满想凌驾在天下人之上的理由。”
燕槐序肺都快气炸了,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吸了一口长长的气,又觉得十分难过。她站在原地顿了一下,转头道:“普通人就活该被统治,普通人就活该成为天生灵物的蝼蚁——沈令妤,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跟你一起被拐卖的女孩,你敢看她们的眼睛吗?”
燕槐序摔门而去,地藏王则一言不发,她盯着自己对面一口没动的已经凉了的茶水,磨了磨后槽牙,不知道在想什么。
——
燕槐序打开指纹锁的时候白月练正在给富贵扎小辫子,一脸惊奇道:“不是去旁听审讯了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燕槐序一言不发,自己换了鞋,动作慢吞吞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白月练瞅了一会儿,拍拍富贵的屁股叫它自己玩去。她本人走到燕槐序面前弯下腰,柔声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燕槐序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突然道:“白月练,我能相信你吗?”
白月练笑了一下:“干嘛突然这么问?”
燕槐序一步一步地走向白月练,逼得她不断后退:“白月练,你有没有做过一个梦,梦到元英说可以帮你复活我?”
白月练的笑容消失了:“干嘛突然这么问。”
燕槐序继续道:“我之前就觉得,地藏王东岳大帝这种天生灵物,地府的神官,在对待元英的问题上为什么都很模糊,当初那个元英专案小组提了个头就没影了,大家对元英的态度也都很暧昧,现在明白了,原来并非恐惧,而是同盟啊。”
白月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反钳到她身后,最后一点笑容也消失了:“谁告诉你的。池云谏,还是地藏王?”
燕槐序被她抵在墙边,却一点也没有受制于人的窘迫,她淡淡道:“那我再猜一猜,蒋韵失忆并不是偶然,是因为她本来早就死了,是不是?”
“之前应溪山中傀儡丝,我们去找厉温,她一副认识我的样子,却又不说,还有薛礼,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陵光,是不是?你们这些人,早就心知肚明谁是复活的人,还每天装模做样,不觉得自己很无聊吗?”
白月练钳着她的手:“你头脑太热了,能不能先冷静下来?”
燕槐序道:“起开!”
两人一个要走,一个不让走,急起来居然就地过了两三招,白月练怕伤了她又收着劲,谁料被燕槐序一肘捣在腹部,皱着眉一发力,把燕槐序抵在墙角:“那你呢?你在急什么?到底是因为地府这些跟你没半毛钱关系的人,还是因为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元英压了一头?”
腹部疼得白月练颤了一下,她低下头缓缓呼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对不起,我不是训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听我说句话。”
燕槐序冷冷道:“说吧,东岳大帝,我洗耳恭听呢。”
白月练稍微缓了一下,轻声道:“我是跟元英做了交易,心里大概知道你会复活,但并不知道她到底找了多少人。至于代价,她说只要我的一成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