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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当人当久了,陵光一想到元英那天晚上恶意的笑,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这场夜谈以陵光撑不住要睡觉而告终,她和蒋韵离开元英的房间,回房前蒋韵拍拍她的脑袋:“最近怎么都不大说话?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陵光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蒋韵。
  蒋韵半蹲在她面前,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了妹妹,我在你身上用的时间就少了?”
  陵光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蒋韵道:“老师是她的老师,也是你的老师,会疼她也会疼你,如果有哪里觉得不开心,直接告诉我好吗?”
  陵光别扭地搓着袖口,半晌后,轻声转移话题道:“吃不饱。”
  蒋韵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我们可以把学术式的课程拉长一点,不着急慢慢来,好不好?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陵光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老师早点睡。”
  今天是这么糊弄过去了,第二天早上,元英起得晚,陵光就跟着蒋韵在院子里练武,蒋韵说她该挑一把趁手的兵器了。
  蒋韵:“本命兵器讲究一个缘分,最好是选你第一眼看中的,喜欢的,可以上手试一下,选中了哪个,老师送给你。”
  院子里从传统的刀剑到流星锤双截棍应有尽有,陵光第一眼就看中了一把长枪,枪头拴着一串火红的穗子,她神差鬼使地拿在手里,觉得自己能从那沉甸甸的份量中感受到无穷的力量。
  蒋韵一笑:“知道枪要怎么用吗?”
  这是一个难得的冬日艳阳天,暖烘烘的,蒋韵意气风发地站在身边,即使穿得并不讲究,头上只别了一支木钗,也能窥见内里无尽的神采,陵光看得几乎挪不开眼,她闪着亮晶晶的崇拜眼神,等着蒋韵给她示范。
  这时,元英的房门突然开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喊道:“老师,我饿了——”
  “就来,”蒋韵应了一声,摸了摸陵光的脑袋:“你自己先练着,我马上回来。”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陵光看着她的背影,有几分失落,但也没表现出来,自己拿着一把比她高许多的长枪试探性地挥着,没注意到不远处元英灼灼的注视。
  下午吃完饭,陵光发现自己的临济录不见了,她翻遍了书柜,找遍了可能在的地方,但都没有,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昨晚确实放在房间桌子上了。
  蒋韵安慰她说等下山了给她再买一本,但陵光觉得一本书是不可能无缘无语失踪的,书又没长腿,还能自己跑了吗。
  之前蒋韵因为老是丢钱,教过她一个找东西的小术式,晚上大家在元英房间里开小会的时候,陵光直接把两指一并,趁大家不注意施展了术式,幸好那本书她常常拿在手里,上面有她的气息,直接就定位到了——元英的枕头发着淡淡的金光。
  陵光不由分说地一把掀开,果然是自己的书,她冷冷道:“你偷东西?”
  蒋韵走上前来,大概翻了翻,确实是陵光的书,上面有她的小注,于是也严厉道:“元英,这是怎么回事?”
  元英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支支吾吾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一会儿就蓄满了眼泪:“对、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蒋韵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说清楚。”
  元英的泪珠越滚越大,颠来倒去地说:“我也想、像姐姐一样被老师夸,我也想跟她看一样的书……但是姐姐不喜欢我,我怕她不愿意借给我,这才……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知道错了……”
  “我不知道这叫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蒋韵听完,还是心软了,她拍拍元英的背:“你姐姐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了?你要什么东西,就算姐姐不给,你可以给老师要啊,不问自取就是偷,以后绝对不能这样了,明白了吗?”
  元英连忙点头,拿袖子擦眼泪,那样子好不可怜。
  陵光站在一边冷漠地想,她连杀都只口不提,这会儿又不知道偷怎么写了,只不过装得可怜,又故意把书放在会被人翻到的地方,到时候掀开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招人同情而已,否则直接把书扔下山去,不是更方便吗。
  她营养不良身材瘦小,只要眼泪一掉,没有大人会不心软的,蒋韵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安抚:“好了好了,别哭了,知道错了就行,下次必须改,听到没有?”
  元英趴在蒋韵肩膀上,抹着眼泪说自己知道了,可陵光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眼睛分明是在笑的。
  小孩多的家庭,不管大人再怎么开明,一碗水也绝对不可能端平。
  第41章 一块桃酥
  蒋韵偶尔会让陵光下山去帮村子里的百姓干活,让她了解人类,融入人类。现在元英来了,陵光难得的外出活动又得带上元英。
  南方刚发了一场涝灾,淹死了好多人,最近城里多了很多流民,连村子里都有好几十个,穿着破衣裳,背上的篓里装着孩子,不知道是死是活,连破碗也没有,就用一双手挨家挨户地乞讨。
  陵光背着一篓鱼到了刘大娘家,刘大娘正在疾言厉色地驱赶行乞的难民,陵光等了一会儿,等那对面黄肌瘦的母女讨不到食物蹒跚着走了,才上前去:“刘大娘,老师今天现抓的,叫我来给大家分一分。”
  刘大娘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陵光来了,你家道长最近可好?”
  陵光道:“都好。”她转头看了看难民的背影,问道:“这些人是?”
  “嗐,”刘大娘一摆手:“南边来的流民,实在太多了,咱们也都不是富户,自己家一勺米都得分三顿喝,实在接济不了了。”
  陵光抿了抿嘴:“皇上不管吗?”
  刘大娘扶着门把鱼接过来:“皇上怎么管?就算管,也不可能每个人头都能管,她自己才是个刚登基的嫩娃娃呢——呦,这小姑娘,是你妹妹?”
  元英从陵光身后探个脑袋出来,甜丝丝道:“刘大娘好。”
  “好,好。”刘大娘笑得眼睛都没了:“你家道长真会捡,一捡就是一对漂亮姑娘,你俩长得还真怪像的哈哈。”
  陵光没注意听,她的视线还在刚才那对母女身上,母亲用一块烂布裹着头,找了块石头坐下,把女儿从背篓里抱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摇,那瘦猴一样的小女孩动都不动一下,不知道还有气没有。
  刘大娘把鱼放好,从屋里点心盒子里掏出两小块桃酥,给她俩一人分了一块:“这还是过年的时候我闺女给她小女儿买的,她带着孩子南下务工去了,现在发了洪灾,还不知道什么境况呢……我老了吃不了这些,左右就剩这两块了,你俩拿走吧。”
  桃酥放得太久了,带着一点潮湿的霉味,不过蒋韵更不是个兜里有钱的人,这种点心陵光和元英基本也没见过,两个小孩别扭半天,被刘大娘给硬塞进兜里了。
  元英刚走开两步,就把桃酥拿出来两口啃光了,心满意足地擦擦嘴,连嘴边的渣子也舔干净,陵光看见了,把自己那块也给她了:“我不爱吃这个。”
  元英愣了一下,迟疑道:“真的?”
  陵光硬塞给她:“不吃就扔了。”
  元英不肯相信居然有人会拒绝一块美味的桃酥,生怕陵光反悔,连忙接过来塞嘴里了,把自己吃成了一个鼓腮帮子小老鼠,心里默默地想:她居然肯对我好。
  元英一到这里来,就知道该讨谁的喜欢,自然而然地把陵光看成最大的敌人。她没有长相和血缘的概念,更不懂人伦,只把陵光当成跟她争夺资源的对象。
  这样本就浅显的仇恨就在一块不脆了的桃酥里化解了,元英单方面地想:既然如此,我就认她这个姐姐。
  陵光不知道她这些九曲回肠的心思,自顾自走到那对母女面前,把蒋韵给她的面饼送了出去。
  那位母亲连眼泪都流出不出来,一个劲地磕头,陵光不忍心看,干脆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掉头走了。
  元英不理解:“那是老师给的午饭,给了她们,你自己吃什么?”
  陵光淡淡道:“我最近练术式,不能多吃。”
  元英刚认了她这个姐姐,于是打心底里觉得不值得,劝道:“那个女人马上就要死了,就是吃了你的东西,她也活不过明天,反正都是要死,干嘛做这些没用的事?”
  陵光停住了脚步:“我不知道。”
  元英拽着她的袖子:“那我们去把饼要回来?”
  陵光摇摇头,一种奇怪的,从没体会过的情绪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抚着酸涩的心口,有些怀疑道:“我……觉得她可怜。”
  元英更不理解了:“有什么好可怜的。”
  陵光说不上来,她还不太懂得人的情绪,只知道把面饼送出去,她能好受一点,所以就这样做了而已。
  元英不理解,不过不妨碍她已经把那块桃酥放进了心里,也没再说什么,主动帮陵光提一个小空桶,询问道:“今天晚课结束,咱们能去后山打兔子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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