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可若是,我不要答应呢?”
  他环着她,禁锢着她,却生怕牵扯到她的伤口,半分力气也不敢用。
  “望山初见,饶水结誓,我们拜过天地,饮过合卺……”
  他的牙齿几乎咬碎,沉沉的眸光里是近乎将人吞没的执念,“姜满,我等了又一个十七年才等到你,绝不可能再放开你。”
  环在他颈后的手臂缓缓松开,姜满收回手,只在他的颈侧留下一片泪痕。
  她在他的怀里抬起头,嗓音已恢复了平静,轻声说:“可是洛宁,我放开你了。”
  第58章
  话音落下,脚步声自外传来,洛长安却仍不愿松开手。
  他执拗地看着她,眼眶发红,好似打算长久地留在这里,直到她改主意为止。
  叩门声响起,姜满的脑中的弦骤然绷紧。
  门扉推动,吱嘎晃了一下,没能打开。
  房门不知何时落了锁。
  姜满垂眼,迎上洛长安泰然自若的目光。
  是他做的好事。
  洛长安眨眨眼,面上半点没有被拆穿后的赧然。
  “姑娘醒了?”青黛再次叩门,问询道,“姑娘还未用过晚膳,我端来些吃食,姑娘吃些东西,等会儿也好服药。”
  “我这便来。”姜满应她,没有要给洛长安遮掩的打算,轻推了下他。
  洛长安也没有放开她的打算,环着她的手臂半分也不肯松。
  “放手。”两相对峙着,姜满又推了推他,道,“洛宁,你放开我,我的伤很疼,要换药。”
  环在周身的手臂绷紧,洛长安垂眼看着她轻衫上的血迹,最终缓缓放下了。
  姜满推开他,撑着身子下床。
  她拂开洛长安想要搀扶的手,踉跄着,一步步朝房门走去。
  气候尚未回暖,她的衣衫薄薄一层,洛长安忙跟上她,拿起屏风旁的外袍覆在她的双肩。
  他跟在她身后,
  几欲伸手扶她都被躲过去,却又生怕她跌倒,只得小心翼翼地勾住她的衣袖一角。
  二人就这样缓慢地,一前一后行至门畔。
  伤口泛疼,姜满的额前已因疼痛而沁出汗水,不得不伸出手,扶在门侧。
  饶是如此,她忍下痛楚,扭头,神色冷淡地看着洛长安,拿目光问他——怎么还不走?
  与她一门之隔,青黛的身影微有晃动。
  而她身后,洛长安眸光微动,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安然立在她身后,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好似在说——眼下的时机刚好,若是有人发现他们深夜私会,他们就可以顺势请皇上收回那纸退婚书。
  姜满按着门闩,咬紧牙齿。
  真是无赖。
  自太康那次,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洛长安这样无赖的一面。
  叩门声再次响起,姜满转回身,心一横,撤下了门闩。
  房门打开,青黛正捧着吃食立在外面。
  “姑娘,您这是?”
  姜满想要解释:“我们……”
  青言却急匆匆打断她,一连串地问:“姑娘,您的伤口又扯开了?这窗子,这窗子又是怎么回事?您的身子还没好,怎么能开这样大的窗?”
  姜满一瞬回首。
  帘帐随风扬起,窗子摇晃,碰撞着,发出两声砰然的响。
  屋子里空空落落,哪儿还有洛长安的踪影。
  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也或许是换药的忙前忙后折腾着人清醒过来,入夜,姜满合起眼,如何也睡不着。
  她放空思绪,心中却仍乱作一团,最终只得睁开眼睛,盯着发顶的帘帐直到天明。
  翌日,用过早膳,顾嘉沅寻来了府上。
  姜满的伤口不宜牵扯,坐着辆木制的素舆迎她,只觉有些时日未曾见她,乍一见,竟觉得这人不复以往,短短一月的时间里好似变了副模样,往日明朗的面上平白添了几分愁绪。
  她道:“好像有许久没见到你了,还怪想你的。”
  顾嘉沅接过青黛手里的推柄,推她到厅堂里:“怎么还同我腻腻歪歪的,你重伤后一连那么多天都昏睡着,即便我来你也不知道,当然有许久没见了。”
  姜满这才想起,青黛好似同她提起过顾嘉沅和秦让曾前来探望她的事。
  说是那会儿她尚且昏睡,他们见她没醒来,瞧了她一眼,将礼放下便告辞离开了。
  只不过青黛说时她一心想着婚约的事,只听过便忘在了脑后。
  素舆推至厅堂,姜满挽起顾嘉沅的手,请她坐下:“多谢你来瞧我,只是我依稀记得,前些时日你总是很忙,如今可轻松些了?”
  提起这个,顾嘉沅的表情一变。
  她丧着一张脸,摇摇头:“烦得很,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姜满试探着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叫你这样发愁?”
  “不是什么好事情。”顾嘉沅仍旧不愿提起,敷衍着应她一句,“对了,我还不曾问你,你和三殿下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月前还好好儿的,怎么突然……”
  话音未落,轮到姜满的面色变了一变。
  她捏着扶手解释:“退婚一事……其实我已思虑良久,那日在林苑性命垂危,我便想着借此机会同陛下请求,眼下能得应允,也算达成所愿了。”
  顾嘉沅神色犹疑,不解道:“你和三殿下,你们两个不是一向很投缘么?此前合力设计我兄长,后来又一同从太康回来,燕京城里的人都传你们两个情深意笃如胶似漆,难道这些都是假的?背后另有什么隐情?”
  姜满垂下眼睫:“说来话长。”
  见她不愿多谈,顾嘉沅又问:“你来燕京本就是因为婚约,如今没了这桩事,是不是就要离开燕京了?”
  姜满点点头:“过些时日罢,总要待我养好伤后,而且,我在燕京还有些未了之事。”
  顾嘉沅的神色再次低落。
  她目光怅惋地看了姜满一会儿,见她似乎比她还要发愁,扯动她的衣袖:“这样吧,左右你如今得空,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姜满迟疑了一下:“什么?”
  顾嘉沅轻声哼笑:“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发愁?我带你去瞧瞧,你便知我这几日在烦些什么了。”
  牵扯到南越帝姬的缘故,林苑的案子始终没有断出结果,单凭马匹身上的毒无法证明是南越帝姬所为,洛长安自行请命,携明正司接手此案。
  虽有意与洛长安划清界限,但答应了郑贵妃的缘故,顾嘉沅走后,姜满以诊伤为借口去了趟明正司。
  洛长安刚巧不在,但明正司的人早已熟识姜满,见她来,忙请她入内。
  姜满在正堂里等了没一会儿,魏澄前来相应。
  “姑娘。”见到姜满,魏澄朝她行礼,道,“姑娘是来找周大人诊伤的?她这会儿刚巧随殿下去了行宫林苑,姑娘且等等,晚些时候他们会回来的。”
  姜满没有瞒着他,径直道:“小魏大人,我来,是来要几封别月楼的信件。”
  魏澄愣了一瞬:“姑娘,这……”
  姜满道:“放心,我虽已与三殿下解除婚约,却不会站在与他对立的一面。”
  魏澄揉一揉脑袋,面露窘然:“姑娘,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姜满点头,又道:“我知道,我也没有旁的意思,林苑的案子拖延至今,是因其中掺进去了一个长平帝姬,三殿下想捞她出来,我也想。今日的事大人若有疑虑,待三殿下回来尽可与他说明,若他要因这个罚你,你来找我,我亲自来同他说理。”
  见她态度坚决,魏澄再犹豫不得,忙点了头,带她前去揽雀堂。
  别月楼的消息尚是谣言,信件也是机密情报,信已整理好,放在只落锁的匣子里。
  在太康时姜满曾看过这些信件,很快从中拣出几封要紧的装好,带回府中。
  因答应了顾嘉沅的邀约,第二日清晨,姜满没有先入宫去见郑贵妃,而是应邀前往饮山苑——顾家在燕京城郊的一座庄子。
  庄子依山临水,马车在山野小路绕了一圈,停在庄子后一扇隐蔽的小门。
  姜满随顾嘉沅自小门进去,沿一条隐蔽的木梯登上二层的小阁。
  小阁里摆着张茶案,临窗有轻纱隐帘作挡,向外望,是一处花团锦簇的亭台。
  顾将军与顾嘉序年节时自边地回京,顾将军出了年节便赶回边地,留长子顾嘉序在京中,待祭祖后再返回军中。
  今日这宴便是顾嘉序所摆,宴摆在亭台正中,前来参宴的大多是燕京里年轻的世家公子。
  快要到开宴的时辰,众人前来等候,亭台间隐隐传来谈笑的声音。
  顾嘉沅推着姜满到窗侧,施施然落座在她身侧的小椅。
  她倚靠着姜满素舆侧的扶手,头枕着她的手臂,引她看向亭台中的一众人,悄声道:“你猜,我母亲要我兄长将他们搜罗来,是要做什么?”
  姜满看着亭台中一众年轻的世家公子,猜测道:“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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