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盲模糊的唇角勾起一道明显的弧度。
此刻,攻守交换!
盲伸手虚虚一握。
铺天盖地的红河让弥忒狄托无处可逃。
“咔!”
弥忒狄托背后的琉璃眼徒然崩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清脆的声音像一道开关,裂缝迅速扩大,布满裂痕的琉璃眼不再神圣,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凝视众生,它的眼里盛满了悲伤。
祂输了。
弥忒狄托低估了污染源对自己的影响,祂以为只要将盲分割就可以万事大吉,却不想,正是自己分割盲的行为,导致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预言能力,所以“看”不见将要发生的事情。
盲利用祂的傲慢与恐惧,不但重新给自己找了个“身体”,还将其他怪物的命运之河吸引了过来,当那个鸟首人身的家伙出现在原一身边时,祂就知道,属于自己的命运将要走到终点。
祂抬手,金色的河流出现在掌心,但原本宽广的河流此刻却变成了涓涓细流,如一捧抓不住的沙,在祂指尖悄然消散。
没有比弥忒狄托还熟悉命运之河变化的人了。
当一个人濒死时,他的河流就会变成小溪,直到消失不见。
神也不例外。
弥忒狄托轻叹一声,当结局注定时,祂反而摆脱了恐惧,但神明的骄傲不允许祂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祂抬眸,纯金色眼眸即使在红河下也闪着圣洁的光芒,金色的光芒自祂身上绽放,原本破碎的衣服竟在这阵光芒中恢复原样,身上的伤也彻底痊愈。
和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后的琉璃眼,当弥忒狄托恢复全盛状态时,它已化作无数晶莹碎片,悄无声息的湮灭在空气中。
金色的标枪被弥忒狄托握在掌心,头发无风自舞,祂凝聚神力,明明落于下风,却仍然有种睥睨一切的傲然,神性的冰冷在祂身上展露无疑。
如果注定失败,那就与他一同湮灭。
——哪怕代价是西幻侧十分之六的人类、所有的二级神明和大半一级神明。
“好大的手笔。”盲低低笑道,笑声中带着疯狂,即使面对堪称恐怖的神力威胁,他也毫不畏惧,身边红河浮现,没有半点犹豫的迎面冲了上去。
这在弥忒狄托看来无疑是最愚蠢的应对方法,盲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祂手里这些命运之河加起来的重量,但祂似乎忘记,既然祂能动用西幻侧人类和神明的命运当筹码,那盲为什么不可以呢?
红与金的河流相撞,连半秒都不到,金色河流势如破竹的冲破了红河的封锁,将红河尽数吞没,直逼后面盲的本体。
弥忒狄托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前的盲忽然消失了。
不对!不是盲不见了,而是——
弥忒狄托猛地回头,盲正站在祂的身后,失去了预言,又被击破“真理之眼”的祂感知力大大下降,所以当看见盲身边红河浮现时,祂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无数红河包围了祂,它们犹如千万块刀片,眨眼间在祂身上留下无数伤痕。
天边响起悠远的鲸鸣,阳光被吞没,漆黑的河水欢快的唱着歌载着无数眷属铺满了整片天空,呓语入侵现实,被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的弥忒狄托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分毫。
生命自伤口不断流逝,弥忒狄托被拉进了属于眷属的黑色命运之河中,祂看见了无数支离破碎又扭曲的身影,其中又以七个眷属的气息最为强大,每当它们出声时,黑河中就会泛起一层层波浪,每当波浪扫到更弱小的眷属时,眷属就会发出一声或欢愉或痛苦的尖叫,被不知从何出现的触手卷入口中,“嘎吱嘎吱”的咀嚼声成了此处孜孜不倦的伴奏。
生命飞速流逝中,弥忒狄托看见一座巨大的斗兽场拔地而起,一道裂缝凭空浮现在斗兽场上方,祂透过缝隙看见了鸟兽人身的身影,终于意识到污染源或许远不止盲一个帮手,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弥忒狄托带着不甘彻底陨落,化作一个金色的光团落进盲手里。
在意识溃散的最后一秒,祂看见斗兽场的观众席上,多了一张石椅。
而坐在椅子上的。
竟然是一个人类。
第20章 后厨
卫桥最后的记忆是那双刺穿身体的手, 再次苏醒时就直接到了这里。
他浑身僵硬地坐在石椅上,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虽然仍在呼吸, 却连眨眼都做不到,只能用眼角余光看见足有腕口大的黑紫色触手爬上右肩,在留下粘稠液体后依依不舍的原路返回, 他感受着黑色的吸盘隔着布料的耸动, 恍惚间幻视一位贪婪的孩子在舔舐自己心爱的糖果。
卫桥看到了一个光团落入男人手中, 听见身旁的怪物忍不住赞叹道:
【多么美丽的颜色!】
身形扭曲的半人半花样眷属捧着腐烂了大半张的脸颊,姿态宛若位娇俏的女孩, 它陶醉地靠在一团暗粉色肉瘤之中,紫黑色叶子深深刺进肉瘤, 大口大口的吮吸着甜美的绝望。
它甜美的嗓音里满是遗憾。
虽然不知道盲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但光凭对方能跨越空间将它们带到吾主身边,它就知道自己无法夺取这份金色作为自己的装饰。
但这不妨碍它陷入美好的幻想。
【如果我能开出这样的花朵……】
它害羞地摸了摸自己藤蔓般细长却布满盘虬树根纹路的手臂, 它凑近细细倾听里面蓬勃的声音, 它是如此的爱这颗果实, 每天都细心打理上面浮现的树纹,剪去多余的枝桠,只为让里面不得而见的果实再多汲取一份营养,长得更加茂盛。
它问卫桥:
【如果我拥有了这双眼睛,吾主会愿意——】
【先将我吃掉吗?】
明明是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邪祟,说起被吃掉时不但不害怕,甚至还有种甜蜜的幸福,这一切让卫桥沉默, 开始思考这是不是封印在体内邪祟物弄出的幻象。
一动不能动的卫桥试图寻找幻象的破绽。
得不到想要的回应,眷属不满地唔了一声, 凑到了卫桥身边,同时也带来了扑鼻的香味。
当花香浓郁到极致时,人能闻到的就只是一种糜烂的腐臭,此时眷属温柔地抬起他的下巴,细细端详着面前的人类。
【所以说,吾主果然更喜欢人类男性吗?】
它发愁的叹了口气,一想到面前的人类不但有幸与祂同行,而且还得到祂特别的关注,蹭蹭冒起的妒火简直要将它烧灼殆尽,连枝桠上新生的嫩叶也不能再让它欢喜半分。
如果我把他吞了……
半人半花的眷属眼睛转了转,柔软的藤蔓渐渐将卫桥的头部包裹,在这个过程中,卫桥始终冷静。
藤蔓不断收紧,却在真正伤害到卫桥时猝然放开。
【真没劲】眷属嘟囔着,吾主让阿斯托克那个蠢货将卫桥带回身边,它们因为好奇偷偷将人带到这里已经冒了很大风险,如果真的不小心伤到这个人类,吾主恐怕真的会生气,没有眷属愿意承担这个后果,所以哪怕它们之中已经有因为嫉妒而疯狂,也还是让这个人类完完整整的活了下来。
不能吃掉,也不能代替他,无聊的眷属甚至开始和这个人类对话,但说的大部分话在卫桥听来都是一段没有逻辑的呓语,比起这些支离破碎的呓语,卫桥更在意的是面前这个幻象。
一个充斥着扭曲怪物,连争斗的理由都显得匪夷所思的斗兽场幻像。
为什么说是斗兽场呢?
在这个仅靠点点星光照亮的空间里,被一道裂缝分为了里外两个世界。
裂缝里是一座硕大的椭圆形建筑,风格很像科技侧文明里记录的“意大利角斗场”,场内是密密麻麻的怪物,它们就像一头头野兽相互厮杀。而观众席上坐着的也都是各种扭曲的怪物,听不懂的呓语和嘶吼在这个斗兽场里回荡。
如果有比赛“选手”太过兴奋,过长的触手甩了出来砸到观众席,也会将一批幸运观众砸成肉泥,血腥的一幕不但不让它们害怕,反而更加兴奋,甚至直接从观众席跳进去,成为混战中的一员的现象屡见不鲜,而被砸坏的场馆眨眼间就会恢复原状。
场内死去的怪物会成为活着怪物的食物,它们与其说在争斗,不如说在互相吞食,直到场馆内只剩最强的怪物,坐在观众席最高最特别的七位“贵宾”就会下场,要么直接把它吃掉,要么碾碎它。
相比起里面的混乱,裂缝外面和平的简直不像样。
那条一臂长的裂缝就明晃晃悬挂在斗兽场上方,只要一仰头就能见到洁白整齐的餐桌,看不清脸却穿着得体的侍从,还有那最为遥远却存在感最强的不知名客人。
起初他以为这里的怪物都是被迫厮杀,可在两位“贵宾”跳进斗兽场时,一切都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那两个“贵宾”——或者说邪祟互相撕咬,直到其中一个将另一个杀死并吃掉,活下来的邪祟气息变得更强大,当场长出一双翅膀向着缝隙外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