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和当年的我一样傻,将她视作恩师,可于她而言,我们都是提高修为的垫脚石罢了。”
宁栩沉吟片刻,道:“所以,风逾并不是废了你的半身修为,而是把你的修为化为己用。”
辜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几乎是默认了这番话。
听完她们的话,灵濯面色发白。
辜歆被拿走了半身修为,寿命便大减,阿霜师姐没了修为,岂不是……
她望向黎一霜,罕见地欲言又止。
但辜歆的下句话像是定心丸:“只要她愿意继续修炼,寿命便不会受到影响,我没有多少时日可活,是荒废了修行导致的。”
短短几句话引得灵濯的情绪大起大落,她恼道:“你主动前来是为了什么?”
辜歆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而后慢慢地拢起一截袖口。
只见她的手腕的经脉处有一块青黑色的凸起,细看之下,里面竟像是有虫子扭动。
“命蛊?”祝笙昔眼中浮上一抹震色。
“不错,是命蛊,”辜歆点了点头,“而且,是我和风逾的命蛊。”
场内静默一瞬,其余几人虽然没能立刻认出,但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这种蛊。
此蛊需要两人的血为引,种下之后,那二人便性命相连,其中一方身死,另一个也活不了,而且魂魄也会跟着消散,魂飞魄散,彻底消弭在世间。
因为代价太大,成功施蛊也不容易,很少有人会用这种方式报仇,唯有对另一方痛恨至极,才会甘愿付出自己的性命,种下命蛊。
黎一霜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问:“你是如何成功种下命蛊的?”
风逾生性多疑,从不会让任何人近身,宗内的每一处都布有暗藏的阵法,虽然辜歆当年最得风逾信任,但从她毫不心软拿去修为的行径来看,显然也未曾对辜歆推心置腹过。
似乎是被这句话勾起了过往,辜歆脸色沉了沉,道:“不用问太多,你们很想除掉风逾吧,杀了我就行。”
话音落下后,灵濯半信半疑地看了她几眼,随即亮出剑刃。
宁栩觑着辜歆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心觉奇怪,出声制止道:“等等。”
她走到辜歆面前,眼神冷然,“如果真的像你所说那般,风逾怎么会放任你离宗,毕竟你与她性命相连,一旦你有了什么闪失,她也会跟着丧命。”
闻言,眼前人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下藏着几分苦涩。
“她不会真的让我死,却也不会让我轻松地活着。”
说完这句话后,无论她们怎样追问,辜歆都没再出声,几人只能作罢。
天色已暗,沿着幽长的小径,能闻到两旁散发出的淡淡花香。
月色之下,两人并肩走着,周围一片静谧,只有脚下的枯叶发出的轻微响声。
宁栩的视线落在身旁人淡漠的眉眼间,她贯是个话多的,但此刻也默不作声,不忍心打破两人之间难得的平和。
半晌,倒是祝笙昔先一步开口:“你以后别下厨了。”
不清楚她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宁栩试探着问:“为什么?”
祝笙昔眼睫微垂,那瓶烫伤的药没被身旁人接下,此时此刻在怀中硌得生疼。
她动了动唇,说出的却是:“我早已辟谷。”
这是实话,她不需要,也对各种吃食没兴趣。
算不上重话,宁栩应当庆幸的,可一颗心像是浸泡在水中,稍微一拧,便泛开难言的酸涩。
脚下像生了铅,宁栩忽然停住步伐,落寞的神色在参差的树影下更显晦暗不明。
“我知道了。”
祝笙昔察觉到她没跟上来,犹豫片刻,亦顿住脚步。
宁栩瞥了眼前方的身影,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让她极其煎熬,默然片刻,她快步走近,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眸。
“你突然停下,是不是有东西想给我?”
祝笙昔眼睫颤了颤,因为这句话,怀中的异物感更加明显。
她移开视线,面不改色地拿出怀中的药瓶,顺势道:“嗯,方才想起来,你还未接过药。”
竟然被自己猜对了。
宁栩眸光微漾,“就算接下药也有可能忘记涂。”
没等祝笙昔反应过来,眼前人已经贴近她,带着热意的气息洒在耳畔,那点心思呼之欲出:
“要不回房后,你帮我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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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夜风习习, 带来一阵凉意,耳边的气息却格外滚烫。
祝笙昔若无其事地退开半步,将药瓶塞给她, 而后略过眼前人,径直朝房间走去。
手心里的药瓶微凉,宁栩却觉得心中多了几分热切, 随即转身跟上。
两人回到房中,祝笙昔燃上烛火,整个房间顿时亮堂起来,宁栩坐在桌边, 托腮凝视着身旁的人,眸中浮动着点点柔情。
药瓶被她摆在桌上, 看这架势,像是等着自己为她上药。
暖黄的烛光下, 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手背烫红了一大块,与周遭白皙的肌肤格格不入。
祝笙昔的目光在伤处停顿了几秒, 而后缓缓移开。
见状,宁栩添油加醋道:“我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越来越疼, 现在就算我想下厨, 也有心无力了。”
祝笙昔微微蹙眉,“药已经给你了。”
“我不知道这药的具体用法。”
她精通药理,怎么可能不清楚?
祝笙昔冷眼看她, 沉声道:“你不觉得这些把戏很无聊吗?”
宁栩的表情一僵, 很快便将异样的情绪压下, 敛眸默然。
只要能和祝笙昔亲近些, 再拙劣的把戏她也无所谓。
瞧着眼前人的态度, 不太可能帮自己上药,宁栩在心中思忖着说辞,不料下一刻,猝不及防的,手被拉过去。
她有些错愕地抬眸,没等她反应过来,冰凉的药液被倒在烫伤处,泛起阵阵刺痛,宁栩眼睫轻颤,却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祝笙昔没什么表情,上药的动作也算不上轻柔,看着这样的她,宁栩的唇边却漾起一抹笑意。
余光瞥见她嘴角的笑,祝笙昔淡声问:“你笑什么?刚才不是还说疼吗?”
“你帮我上药,就不疼了。”
祝笙昔对她的胡诌习以为常,缓声道:“以后不要再下厨了。”
听到这句重复的话,宁栩不由一愣,而后轻声问:“你是在担心我?”
先前听到时,她下意识将这句当作拒绝的意思,以为自己惹得祝笙昔心下生厌。
但此刻的重复,不像是嫌弃,反倒像是担心她再度被烫伤。
正好上完药,祝笙昔没回答,起身走向床榻。
还没走出几步,刚抹好药的那双手紧紧地环上了她的腰间,柔软的身躯贴近,自背后抱住她。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低哑,“你是在乎我的。”
她兀自得出这个结论,尽管自己什么也没说。
祝笙昔想要解开她的手,一垂眸,正好瞧见烫红的伤处,只能作罢。
“我要休息了。”意思是让她赶紧放开。
像是没听见,宁栩依旧环抱着她,低声问:“我们不能重归于好么?”
重归于好……祝笙昔将这四个字在心底默念一遍,没有立即驳斥。
宁栩继续道:“我们先除掉风逾,保下归云宗,然后我陪你去寻残玉,化解你身上的诅咒,我知道做完一切后你就要回到归云宗的,我可以……可以当一名为你端茶倒水的杂役,笙笙,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算不上多动听的话,却句句是真心。
祝笙昔心中微颤,敛下眼眸:“你曾经说过,想寻一处归隐,不再过问世事。”
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未脱离魔教之前,归隐确实是自己最大的心愿。
宁栩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现在,我只想要你。”
身后人的手心温热,属于她的热意一点点传递给自己,紧紧相贴之余,甚至能感觉到她胸腔内有力的心跳声。
祝笙昔转过身,凝眸看向宁栩。
这个人曾经欺骗利用过她,却也会在危急关头舍命救下她。
宁栩替她挡剑,奄奄一息的时候,祝笙昔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希望她安好,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那时,她便彻底认清,她忘不了这段情,也无法放下这人。
原以为冷言冷语可以逼宁栩离开,没想到她每每心灰意冷后,又会重新强撑着笑意,坚定地靠近自己。
甚至现在还说甘愿去归云宗当个普通的杂役。
眼前人卑微的态度让祝笙昔说不出的难受,她终于明白,面对这人时,心中时常涌现的陌生感受,是名为心疼的情绪。
见她默然,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宁栩忍着心痛,颤声道:“不愿意也没关系,倘若你厌弃我,只要说一句,我便不会再来打扰。”
语毕,她低下头,掩饰着眼眶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