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姜樾之苦笑着,终究还是迈开了步伐。
  她不知柳时暮具体住址,便想着如此找不到也好。既歇了她那点心思,又没有越轨,这样挺好的。
  谁让扶风的声音
  竟然如此聒噪,姜樾之远远地便听见他的怒吼声。
  “这药可珍贵,你再如此浪费,我让司主亲自来管你。明日就派人把你关到寄浮生去,让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姜樾之站着院门前,这间小院不大,老旧却温馨,院中栽种着几株青菜,被太阳晒得蔫巴儿。
  院子收拾得十分整洁,一条竹编小躺椅孤零零的在院子里,上头一只三花猫悠闲自得地摇着尾巴,似乎对里头的争吵充耳不闻。
  可姜樾之一出现,那只三花猫便抬起脑袋,满眼好奇地盯着她看。
  姜樾之进退两难,如此不请自来好像也不合规矩。
  “喵~”小梨花一跃而下,竟朝着姜樾之走来。
  姜樾之见过这只猫,在那个夜晚。比起之前已然壮实不少,皮毛顺滑发亮,精气神也足足的,可以看出主人将它照顾得很好。
  小梨花在她脚边蹭了蹭,亲昵的在她脚边来回踱步。
  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宝石,姜樾之忍不住蹲下身来揉揉它的脑袋。
  屋内的扶风好似骂累了,暂时停下歇了歇。却听见那人说出一句几乎要气死他的话:“我的小梨花呢,怎么没听见它在叫?”
  “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管那只野猫?”
  柳时暮从屋内走出来,一瞬间惊愣在原地。
  女郎身着淡粉襦裙,光彩夺目,与这阴沉灰扑扑的环境天差地别。如悲悯众生的神女下凡,衣裙不染尘埃。那只猫儿在她手下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她笑得眉眼温柔。
  “你——”扶风也从屋内出来,口中的话也是戛然而止,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不可置信这一幕。
  姜樾之平静地抬头,小梨花一个翻身,甜甜地叫了声,“喵~”然后朝着自己主人奔去。
  姜樾之站起身,有些无措。
  柳时暮一把将小梨花捞起,抱在怀中轻揉它的脑袋,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还是扶风打破这份宁静:“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这种时候就别想着你那不值钱的清白了,保命要紧。”说着便快步离开。
  扶风踏出柳家小院时,忽地松了口气,面上又浮现一股幸灾乐祸:“呵。”
  忽而抬眼,就见姜樾之身边的那两个小丫鬟,正悄悄分食糕点。
  其中一位梳着双丫髻,发髻处垂下两条嫣红的发带,偏着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是撞见他方才那诡异的一笑。
  扶风正有些局促时,南星忽然伸出手将她手里的半块糕点又分了半块递给他:“你也要尝尝么?”
  这人这般看她,定是馋了她手里的糕点——
  第31章 毫无真心?“好巧,我最喜欢的也是梨……
  晚风吹拂过二人的耳畔,亮如夜星的双眸似乎泛着荧荧希冀。燥热的空气传来阵阵花香,空寂冷清的家,因为那人的出现多了别样的色彩。
  “你——”好半晌柳时暮才嗫嚅开口,可又不知说些什么,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姜樾之看向地面,难为情开口:“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柳时暮才发觉自己误了待客之道,连忙侧身做邀请姿态:“是我失礼了,请——”
  姜樾之抬步而入,屋内陈设一览无余,甚至不需她多打量什么。一张四方桌,几把粗糙的木椅,靠墙放着一人高的书柜。顶上摆着青瓷花瓶,不过上头的花早就开败了。
  “屋舍简陋,不知你忽然造访,未来得及做什么准备。”
  “是我不请自来,唐突了。”
  柳时暮在自己家竟然显得有几分局促,乖乖站着墙角,怀中的小梨花早就不知跑何处偷闲去了。
  姜樾之看着他藏在身后的手,抿了抿唇:“你的脸色怎么这般不好?”
  柳时暮摸了摸脸:“有么?家中无铜镜,说起来确实好久未曾好好打理自己了。”
  “这几日怎么没来管我练舞?”
  柳时暮语塞:“那日醉酒,做了十分唐突女君之事,心忧女君还在为此事生气,怕是以后都不想见到我了。”
  姜樾之忍不住笑出声:“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喝酒确实误事,所作所为皆为身不由己,望女君体谅。”
  姜樾之见他这幅模样,仿佛见到第一回见面时他害羞腼腆的模样。哪还有几日前那样放浪形骸的样子?
  “你觉着我今日来是来找你算账的不成?”
  柳时暮眨眼,泛白的唇微张:“我……”
  “我的舞快要练成了。”姜樾之打断他的话,“是想来找你探讨一下我接下来该如何更进一步。”
  柳时暮:“习舞的事,女君可以去询问瑶珈姐姐。”
  “瑶珈娘子看过你画的舞谱,她说由你改编过的春雪更有意境。”
  柳时暮唇角勾了勾:“还是瑶珈姐姐给面子。”
  “我觉着如今的乐师弹得都不如你,你编的舞谱更懂其中的鼓点。我想若是由你为我伴奏,定然能够更上一层楼。”
  柳时暮犹豫了:“可……”他背地里握了握自己的右手,疼痛感钻心而来,忍不住轻轻蹙起眉。
  姜樾之见状朝他走近一步,柳时暮猝不及防一只脚往后退了半步,下一刻他的右臂被人轻柔拉住。
  “我看看。”姜樾之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硬气。
  柳时暮藏着他的右手,低头看着她的发顶:“不用了,快好了。”
  “骗人。”姜樾之瞪了他一眼,重复了一遍她方才的话,“给我看看。”
  柳时暮被她强硬地拉过手,上头包着的纱布已然渗出深色的血,每牵动一下,他的眉心就忍不住一跳,
  “还说快好了?”姜樾之嗔怪地看他一眼,“都已经溃烂成这样,你当真不要你这只手了是么,你当真是想日后再也弹不了琴了是么?”
  “我。”柳时暮不觉眼睛湿润,自从阿娘阿姊死后,好像就再也没人用这样责备的语气说出这样关心他的话来了。
  姜樾之叹了口气:“方才听扶风说,我还不信,怎么会有人傻成这样。”说着将人按在椅子上。
  柳时暮望着她的身影出神。
  “可有干净的水?”
  “在院中水缸里。”
  不多时,姜樾之打了一盆水进了正堂,取了扶风留下的纱布和伤药。
  姜樾之不敢用力撕开他手上缠着的纱布,天热,看样子伤口已经化脓与纱布粘连在一块了。
  姜樾之只好取了块手帕递给他:“若是疼,你就咬着。”
  柳时暮只是一笑:“好歹是个男子,这点疼都受不住,你也太看轻我了。”
  不过他还是接过她的帕子握在左手。
  姜樾之十分专注仔细,将粘连的纱布剪开,再用沾湿的纱布清理脏污的血迹。一点一点,格外仔细。
  仿佛有魔力似的,柳时暮竟不觉得有多疼,反倒是她轻轻吹着伤口,抚平了他所有的难过。
  “怎么伤的?”姜樾之低头认真细致处理伤口。
  柳时暮默了片刻,老实回答:“自己划的。”
  这个答案,姜樾之并不意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想一辈子就靠这个避世。依九公主的性子也不在乎府里养个残废的面首。”
  她这话虽然说的难听,却是事实。
  柳时暮眼神暗淡:“那有什么办法,你又不要我。”
  姜樾之动作一顿,咬咬唇不说话了。
  将伤口包扎好后,姜樾之坐在他对面神情严肃:“伤口不许碰水,记得按时上药。”
  柳时暮看着手心,沉默地点了点头。
  “很多事不是不愿意就能阻止的,活在世上,每个人都要为权势低头。你是青楼魁郎,我是世家贵女,你要遵守规矩,我要听从父母之命。”
  “那是你,从不为自己争一争。我阿娘教我的,凡事宁折不弯,我阿姊就没有听阿娘的,所以结局凄惨,我不会步她的后尘。”
  姜樾之眼神动容,阿娘教他的——难怪了,他会这样奉为圭臬。
  “十月大选,若成为太子妃是你毕生所愿,我在此祝你心想事成。但若不是,也不要过来扰乱我的决心。”
  这人当真倔得让人无话可说。
  “若有别的法子,我一定帮你,但你也莫要再伤害自己。这手能弹出世上最好的乐声,不可轻易受伤。”姜樾之最终还是说了软话,她不是他,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就不配再说什么为命低头。
  什么将心比心,感同身受,都是古人为自己的偏私找出的借口罢了。
  “好。”柳时暮点了点头,举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多
  谢枝枝今日来帮我包扎伤口。”
  一句枝枝又勾得她脸红起来,看来他说自己酒醉也做不得真,这种事倒记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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