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柳时暮也起身相送,送她至门口才犹豫开口:“此事我有解决的法子,你不必担心,我能拖一日拖一日,或许攒够赎身的银子隐姓埋名离开盛京,九公主应当不会对一人如此执着。”
  姜樾之颔首,不过听到他说离开时,心中不知泛起何种滋味。
  小梨花突然冒出头,看起来有几分不舍。
  姜樾之温柔一笑,询问道:“它为何叫小梨花?”
  柳时暮:“因为我是在梨花满树时与它相遇的。”
  姜樾之款款一笑,转身离去只留一句:“好巧,我最喜欢的,也是梨花。”
  斜阳刺眼,那抹倩丽身影早早的消失不见,柳时暮却仍一动不动站着,小梨花靠在他的脚边睡去。
  直到夜幕降临,天边有繁星闪烁,夜风吹拂他的衣袖,才闻其一阵长长的叹息。
  ——
  七月二十五,离寿宴不过五日,整个盛京紧锣密鼓地为皇后娘娘准备生辰宴。
  瑶珈这几日推了云间来所有的邀约,在照霞阁躲闲,顺带最后查漏补缺姜樾之的一曲舞。
  “依我看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你初来我这儿时,我也没想到你能练到如此地步。”
  姜樾之休息片刻,听到这话自然是喜悦的,毕竟这是她辛苦两月得到成果。
  “我以为你会觉得练舞辛苦,从而半途而废。”瑶珈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毕竟在酷暑下,谁能忍受得了这份艰辛。”
  姜樾之只是笑笑,家中长辈们十分关切,母亲又催得急,就算她想躲懒也没有这个机会。
  “说来也怪,我那好弟弟转了性子似的,上药也不抗拒了。扶风每次去探望,他的伤也一点一点好起来,也算没浪费我的玉露膏,那可是世间最好的药,任凭多深的疤都能消灭得无影无踪。”
  瑶珈说着满脸自得,又有几分肉疼:“可惜,我也就剩几瓶了。”她扇着团扇,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对了,昨日阿暮来过,说是有件东西托我交给你,我一时间忘了,等我去拿来。”
  不等姜樾之反应,人已经风风火火离开。
  不多时捧着个锦盒过来,满脸笑容:“方才我悄悄打开看了,定是你喜欢的。”
  姜樾之好奇地探头:“何物?”
  瑶珈笑盈盈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件缀满珍珠的舞衣。裙身是云鲛纱白,渐变成明艳的云锦红尾,裙尾上头点缀的珍珠,像是春日繁花盛开,白雪附着的模样。
  “说起来是我这个做师傅的失职,竟然忘了你最重要的舞衣。没想到这小子倒是上心,早早为你准备好了。这舞衣与你舞曲相配,可见他是用了心思的。”
  姜樾之将那舞衣从锦盒里拿出细看,才发觉盒子上刻着盛京罗裳坊的字样。
  作为盛京第一大衣坊,这样品质的衣裙,绝对价格不菲。上头采用的珍珠圆润饱满,色泽莹润,又为此增添一大笔开支。裙摆层层叠叠,看似繁冗,拿在手上却轻飘飘的。
  不是说要攒钱赎身么,还如此挥霍。
  “怎么样,喜欢么?”瑶珈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件舞裙,便知她定然是喜欢的。
  “喜欢。”
  瑶珈心中有数,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刚好,你换上舞衣,我派人去将阿暮叫来,你最后跳一曲舞,让他瞧瞧给你提点提点。”
  “这。”姜樾之本想拒绝,可瑶珈依旧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风风火火的离开。
  罢了,如此也好。
  姜樾之拿着舞裙,进了屋内换上,穿上时才发现这尺寸竟然刚刚好。
  连南星都忍不住好奇:“竟如此合身,柳郎君是怎么做到的?”
  姜樾之忽而想起,彼时他的手缠上自己腰的时候。
  浪荡子……
  姜樾之偏过头掩盖她此刻的脸颊发热,南星不解,却被竹沥狠狠撞了一下,于是也就闭口不问了。
  舞衣很合身,南星竹沥又兴致大发替姜樾之重新绾了发上了妆。
  粉艳明,秋水盈,柳样纤柔花样轻,笑前双靥生。美人腰肢纤细,舞衣将其勾勒得格外曼妙,光容鉴物,兰芳灵濯,玉莹尘清。
  南星连同竹沥都看呆了眼。
  哪有女子不爱美的,姜樾之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笑容更甚。
  待她走出屋时,照霞阁的下人门纷纷驻足停立,望着那惊鸿之容出神。
  姜樾之穿着舞衣,又练了一遍。跳着人家精心画的舞谱,穿着人家准备的舞衣,总不能跳得太差。
  远远的,见到一袭白衣走来,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姜樾之点头示意乐师。
  那人缓缓走近,就见一女子翩翩起舞,
  脚尖轻点,轻舒长袖,玉手挥舞自上而下。衣袂蹁跹,如振翅飞翔的蝴蝶,白衣出尘,裙摆荡开一阵火红的涟漪。身上佩戴着朱环,叮当作响。
  那人仿若见到春雪仙子,停下脚步,一时间竟忘了去处。
  姜樾之未觉不对,想象着如今就身处在皇宫宴会之上,百官贵女注视,二尊观赏,她不会在任何场合失了颜面。
  白衣衬得她肌肤赛雪,乌发如瀑,她半阖着眼,指尖从她脸颊划过,纯洁中夹带着蛊惑。唇角一勾,便要了千万郎君的心。
  忽而琴声悠扬绵长,她的舞步也随之缠绵起来,如一朵牡丹艳冠群芳。鼓声起,她脚步愈快,让人应接不暇,双袖飞舞似在她身边架起一道屏障,守护着春日芳菲。
  一舞毕,直教人意犹未尽,久久呆立原地,为其绝世沉沦。
  姜樾之收起衣袖,待看清来人时,惊讶在原地,水袖随之落地——
  “太子……殿下?”姜樾之不可置信眼前之人,连行礼都忘记了。
  祁晔回过神来,脚步虚浮朝她走来,一步一步,离那盛景越来越近。
  转角处,一道青色身影久久站立,直到看见二人快要站在一处。太子的身影将她完全遮挡,他才猛地转身,平复他的呼吸。
  她跳舞的时候,柳时暮不敢呼吸,心中明明知道这舞是为他跳的。可该名正言顺站在她面前的人,不该是他。
  柳时暮深怕一呼吸,这场梦就会碎成粉末——
  “你这是何必呢?”瑶珈出现在身后,“为难自己,你心中便好过了是么?”
  明明可以不来的——
  柳时暮方佝着的背忽然挺直,故作轻松:“她好歹是我教了一半的学生,怎能不来看看最终成果呢?”
  瑶珈冷笑一声:“好,就你嘴硬,老娘再也不管你这破事。”
  说罢甩袖离去。
  柳时暮不敢转身,不敢去看院子里发生的任何事。
  他抚上心口,怎么会沉闷成这样?
  明明只是逢场作戏,一直以来,毫无真心——
  他大步流星离开,衣角在转角处飞速划过,不带一丝留念和犹豫。
  第32章 冰玉梨花佩再好的东西,终究也是不合……
  八月初一,大昌国母寿诞,举国同贺。
  卯时初靖国公府各院便点起灯,郎君娘子们起身盛装打扮。各院侍女小厮步履匆匆,忙得脚不离地。
  辰时二刻,众人便齐聚寿安堂等候老太君发号施令。
  姜樾之身着雪青双蝶绮云裙,腰间坠着一块冰玉梨花佩,头戴雪兰玉镂花头面,一身搭配合宜。落落大方,出尘典雅。
  只是这脸色阴沉沉的,瞧着让人不敢接近。
  平日里总爱缠着长姊的姜瑞辰,见状也不敢轻易去招惹。
  偏生没眼力见的姜维舟,这几日赶巧陆檀归京,他如愿入了赤以军。如今走起路来意气风发,趾高气扬。
  姜樾之见他那样,郁闷地闭了闭眼,心中祈祷这冤家莫要来烦她。
  所以姜维舟凑上去问好时,姜樾之就是一个字都不愿和他说了。
  “长
  姊?”
  姜维舟又喊了一声,她索性侧身而坐。
  姜维舟讪讪远离,只能去寻平日里就不对付的二姊说话:“长姊这是怎么了?”
  姜献月忽然有些可怜起姜樾之,叹道:“长姊因为殿下一句话,就苦练两月的舞,殿下不知改变了什么心意,忽然不许长姊在寿宴上献舞了。”
  姜维舟起先还对太子感恩戴德,听到此话,瞬间炸起毛来:“殿下这是何意,耍着人玩不成?”
  姜献月瞥了一眼姜樾之,唇角勾了勾:“许是长姊没练好,殿下不想让她出丑吧。”
  姜维舟眼神阴沉下来,反驳道:“胡说八道,长姊什么事做不成,其中定然有什么旁的缘故。”
  姜献月:“总而言之,长姊两个月的准备付之一炬,心中怎么着也是不得劲的,你少去招惹她。”
  姜维舟咬咬后槽牙,他才不听二姊的挑拨,转身凑到姜樾之身边,只不过安静呆着,不说话了。
  家中长辈抵达,小辈们齐齐起身行礼。
  靖国公一身绛紫孔雀纹宽袍大袖服制,走起路来威严壮阔,家中小辈们都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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