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慧良娣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躲闪着目光:“我,之前跟随太子去了战场……”
  柳时暮已经听出这不过是她的推脱之言。
  “你回京一年有余,也不曾想过来信给我报个平安。是当了贵人,嫌弃你这个出身低微的兄长,怕我以亲挟报,挡了你的阳光大道是么?”
  “没,没有!”慧良娣矢口否认,“我在东宫人微言轻,过去这么多年,我怎知你在何处,又如何给你传信?”
  柳时暮冷笑一声:“是不知道,还是根本没有想起我,又或是怕别人诟病你之前的身世,是非曲直你自己心里清楚。”
  慧良娣死死捏着那珠钗,掌心被划出血痕都浑然未觉。
  “我问你,皇后要你替她做什么事?”
  慧良娣回过神来,去扯他的衣袖:“对,你怎么会在太子妃身边,你怎么会当了太监?”
  柳时暮:“我不曾过问你之前的事,你也不需要问我的事。无论皇后让你做什么,都立马停手,这是兄长给你唯一的劝告。”
  慧良娣摇摇头:“不,那可是皇后,我若是得罪了她,东宫怎会有我的立足之地。”
  柳时暮眼底的失望愈甚,举起手:“所以这纸包里面是毒药?”
  慧良娣吞着唾沫,一个劲地摇头:“不,阿兄,你是我的兄长,你应该帮我才对。”
  柳时暮:“我就是在帮你,你若不从实招来,太子妃明日就能将你拿下,太
  子可会念在往日旧情,一而再再而三宽恕你?”
  她不是楚千瓷,在太子心中没有这个分量。
  慧良娣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此乃浮梦散,服用后人会心悸噩梦,终日恍惚,长久服用,人会变得痴傻。”
  柳时暮攥紧拳头,好阴毒的手段,若非枝枝身边人警觉,他们根本不会怀疑她。
  慧良娣再次攥紧他的衣摆:“阿兄,皇后娘娘答应许我侧妃之位,等殿下登基我就是贵妃了。到时候,我把你从太子妃身边要过来,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愚钝至极。”柳时暮将她推开,“口头许诺你便当真,你可知谋害太子妃是何等罪名。到时候真查到你身上,你攀咬皇后,可会有人信你。”
  “这。”慧良娣眼珠不停地转着,方才桂枝编织的美梦太过美好,让她一时迷了心智。全然忘了若是被人发现,皇后定会弃卒保车。
  “我知道了,我不会听皇后的,我安分守己,阿兄你能不能替我保守秘密。”慧良娣恳求着。
  “晚了,你知道为何我会出现在这,皇宫之中到处都是眼线,你与皇后手下人背地里勾结,真以为旁人看不出来?”
  慧良娣瘫软在地,眼泪不住的滚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柳时暮看着手中的纸包,松了口气:“还好来得及,还好没酿成大祸。”
  柳时暮蹲下身去,像儿时那般轻抚着她的头:“阿姊是怎么回事,你又是如何到了太子身边的?”
  随着他的询问,思绪飘向她最不愿回忆的那段时光。
  阿姊入了梁王的眼,二人两情相悦,梁王更是许诺会给阿姊一个名分。从云间来舞姬,一跃成为梁王枕边人,多么叫人羡慕。
  柳锦婳厌烦了坊中日日夜夜的习舞练唱,在一日与嬷嬷争吵后,写信给了阿姊。便住进了梁王府,王府中的富贵迷了她的眼。
  梁王也是一位丰神俊逸的绝世好儿郎,有这样的姐夫在,她再也不用谄媚讨好那些子弟。只要牢牢巴结好梁王,日后定能求得一门好亲事。
  美梦还没做几日,便传来梁王勾结敌军,意图谋反一事。未等她反应,全府被关押,梁王与其姬妾被囚栖临殿。
  阿姊为了保护她,将她牢牢带在身边。
  那段时日,无论做什么都受人监视,被人欺辱,受人唾骂。
  唯有太子,偶尔能避开守卫耳目,过来看望梁王。
  那日柳锦婳便躲在门口,亲耳听到二人谈话。
  梁王:“我是冤枉的,那些文书受人篡改,添油加醋,我只想以物换物得到短暂安宁。怎会勾结狄戎,意图不轨!”
  太子:“孤自然是相信皇兄的,可如今靖国公言之凿凿,那些文书更是板上钉钉的证据。还有送书信的小厮,人证物证俱在。父皇龙颜大怒,已经斩杀了好几个为皇兄上奏的官员,情况对皇兄大大的不利。”
  梁王:“父皇为何不信我,太子可否替我传信,我只求能见父皇一面,亲口告诉他实情。”
  柳锦婳只听到这里,看见巡逻的队伍,便悄悄离开了。
  再后来,雷霆之怒并未消散,她日日担忧未来。劝说阿姊若有梁王谋反的证据上告,说不定陛下会念在她们揭发有功的份上,饶她们一命。
  当时的阿姊是什么表情,柳锦婳至今还记得,不可置信,失望,愤怒,无奈。
  与现在的柳时暮渐渐重合。
  “那日,守卫围住了栖临殿,说陛下已经下旨,赐死梁王。我想要趁乱逃出,却被阿姊发现,带到了正殿。”
  正殿之中,是二人对峙的身影,梁王经历一系列的事,已经不负往日意气风发。看向太子时一样的心灰意冷。
  “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想与你争过什么,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你却将最后一点光亮狠狠踩碎。”
  太子悲愤地偏过头去:“皇兄,此事不是孤做的。”
  “是啊,你只是袖手旁观罢了。我给你的书信,根本没有送到父皇手上,是不是?”
  太子死死抿着唇:“皇兄,你知道的,孤如今只能依靠姜家。”
  梁王悲怆笑着:“是啊,你如今已是皇后之子,再也不需要我这个皇兄庇佑了。”
  梁王看着桌上的毒酒:“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带棠儿离开,她是无辜的。”
  “不!”柳纪棠冲了出去,抢过毒酒一饮而尽。
  “棠儿!”
  柳纪棠倒在他怀中,抽噎道:“此生,王爷在何处,妾身就在何处。”
  梁王此刻终于流露出温情的笑意:“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棠儿,等我。”
  梁王喝下了毒酒,只剩下柳锦婳颤抖着身子看着这一幕。
  柳纪棠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对太子道:“求太子殿下,救我妹妹一命,下辈子,我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柳锦婳眼睁睁看着梁王和阿姊在她面前咽了气,那尊贵无双的太子,踩着墨靴缓缓靠近,语气冰冷:“你跟孤走。”
  柳时暮听完了一切,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太子带我走后,将我藏在东宫,不日便率军北上,临行前命人将我带离皇宫。”
  柳时暮闻言,哪还有听不明白的:“但你过了几天富贵日子,再也回不去那样受人白眼的日子了,便想搏一搏。你如今已经如愿以偿,竟还不满足,真是贪婪至极。”
  柳时暮起身:“我给你一句忠告,暂时稳住皇后,也不要妄图伤害太子妃。否则,你这个妹妹,我也可以当做从未存在。”
  第115章 依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柳时暮回宫时,显得有几分失魂,走到廊下。长廊的尽头,是她正专注地修剪兰花,
  没了烈日,迎面而来的风都散去了几分暑气,纱制裙摆轻扬,泛着柔和的青色,与这明媚的夏日,相得益彰。
  姜樾之察觉到有人看她,悄然抬眼。
  对上她的目光,柳时暮才感觉那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压抑住他的呼吸,好似喘不过气来。
  在外头人多眼杂,姜樾之不敢表现出什么,只一眼,便低下头去。
  柳时暮躬身靠近,与她隔着一小段距离:“娘娘,奴才回来了。”
  姜樾之嗯了一声,虽然心中有许多疑问,但他的模样好似很伤心,若他不愿意说,她也不问也罢。
  四
  周有宫人在,但距离都不近,柳时暮有意压低了声音:“已经问过了,皇后确实利诱了慧良娣。意图给你下令人痴傻的药物。”
  咔嚓——
  剪子干脆利落,姜樾之不带一丝犹豫,剪掉已经发黄的叶片。
  “慧良娣……会与你说实话。”语气带着一丝疑虑。
  柳时暮含着眼:“我,找到妹妹了。”
  姜樾之心中一惊,将手中的剪刀放下,匆匆看了一眼他的神色。
  难怪他方才会如此失态地离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前,我一直以为她在宫中哪个角落艰难生存,竟是没料到她如今锦衣玉食,根本不需要我为她担忧。”
  姜樾之抿着唇,听着他语气中难掩的失落。
  “我知她不想与我扯上关系,我也只当她死了,相安无事,两全其美。”
  姜樾之很想伸手抱抱他,他知晓妹妹还活着时有多高兴,如今便多像个笑话。
  “只是她,贪欲越甚,竟想要伤害你,这我绝不允许。”
  姜樾之双手放在身前,一言不发提步走回屋中,柳时暮抬脚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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