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要奴婢说,就种芦菔,到了冬日煮一锅浓浓的芦菔汤,暖乎乎的。”竹沥道。
南星摇头:“不如种菘菜,奴婢幼时听阿娘说,菘菜好种。到时间用盐腌了,能放许久。”
“照你这么说,芦菔也能腌,吃着还脆嫩多汁。”
南星竹沥齐刷刷将目光移到姜樾之身上,似乎是要她帮忙主持公道。
姜樾之左右为难,又看向两个男人:“你们有何见解?”
扶风:“菘菜。”
南星得意地嘟着嘴,竹沥忿忿不平:“柳郎君,你怎么说?”
柳时暮哭笑不得:“这院子大,明儿我和扶风再僻一块地方出来,这样二位娘子就不用争了。”
南星:“也好,那你先说今日这块地先种什么。”
柳时暮语塞,正巧红嬷嬷出现伸手招呼着。
“我先去办点事儿,你们再想想。”说完,将锄头递给扶风,一溜烟跑了。
南星和竹沥的争夺还未结束,姜樾之看着这一幕只能扶额苦笑。
姜樾之转身回屋,唤了扶风进来说话。
“主子。”扶风垂着眼,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姜樾之叹口气:“一直没机会问你,你因何入宫,是真的……”后面的话不便开口,不过他应该也明白。
扶风几不可察地点头,之后便再无言语。
姜樾之心中感慨,柳时暮借助外力入宫,但扶风便没有这么好运了。从万人追捧的青楼头牌,变
成如今的模样,心中该是如何的缺憾。也难怪他会性情大变。
“事已至此,你也莫要伤春悲秋,凡事往前看。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谁也不会看短你。”
扶风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我身有残缺,你们当真不会嫌恶我?”
姜樾之眉峰一挑:“你为何会这般想,南星这些日子对你的照顾还不明显么。她又想问清楚你的事情,又担心你触景生情,憋得正难受。”
扶风眉眼柔和了些。
“你也是,应该好好同她说清楚,别总一人担着。她将你视为好友知己,便不会因此产生芥蒂。你若一直拒人千里之外,小丫头可是会伤心的。”
姜樾之如何看不出来南星那点心思,分明紧张得不行,却还要嘴硬。二人若一直闹别扭,她瞧着心里也不舒坦。
扶风垂下脑袋,不知作何感想。
“你先下去吧,俩丫头也不知争出个所以然了没,你帮着好好劝劝。”想到什么似的,又叮嘱一句,“可不许拉偏架。”
扶风点头退了出去。
一阵困意袭来,姜樾之便撑着脑袋打个盹。
直到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南星的几声尖叫。
姜樾之被惊醒,连忙跑出去查看情况。走到院子,就被眼前一幕吓得困意全无。
他们刚刚开辟的菜地,泥土飞溅,已然被破坏。南星竹沥二人被身着鸦青色内侍服饰的人按在地上,就连扶风也未能幸免。
而堂而皇之立在院子中央的人,身着玄金色四爪蟒服,头戴玉冠。他的出现,便让贫瘠的院落,变得有几分华贵起来。
“太,太子殿下?”
祁晔见到她,眉眼忍不住抽动,手指扣着掌心。眼神里,满是懊悔和痛心。
终于,他再也抵挡不住思念,大步朝她走过去,伸手将她拉在怀里。
姜樾之一时愣神,竟忘记推开他。
“是你,原来是你,是孤认错人了。你才是孤心中所爱,一直都是。”
脑海中浮现出,今晨楚千瓷跪在地上那一幕。
本想扶她起身,却被她伸手拦住:“殿下,臣妾错了,当年在栖临殿陪伴殿下度过漫漫黑夜的人不是臣妾。”
祁晔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你说什么?”
楚千瓷忍不住落泪:“幼时殿下便对臣妾好,臣妾也以为您是因为父亲之故,格外关照。直到你我二人互通心意,殿下说起幼时缘分,臣妾才知道,殿下是认错了人。”
祁晔震惊,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为何不早说?”
“臣妾爱上了殿下,害怕殿下知道此事便离开臣妾。便想着瞒一段时日,等寻个好时机再向您坦白。然后……”
祁晔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楚家出了事,这个秘密,你再也不可能说出口。”
楚千瓷抬手擦去泪水:“请殿下原谅臣妾的自私,那时候殿下是臣妾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那你……为何现在又愿意说了呢,明明可以一直瞒着孤的。”
楚千瓷抬头,脸上是一副视死如归:“臣妾懦弱,直到见到姜樾之,她以一己之力查明了真相,解救了多少被蒙冤之人。臣妾觉得她不该沦落至此。”
祁晔有些愕然,姜樾之?这关她何事?
“你也没了阿娘么?我也是,但是阿娘总希望我们好好活着的。”
祁晔豁然抬头,他之所以认为栖临殿的那个小娘子是楚千瓷,是因为当时入宫伴读的贵女之中。只有她,失去了娘亲。
但如今天下皆知,陆云安才是姜樾之的生母,她也是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
祁晔嘴唇翕动着,恐惧又渴望地看着她:“所以,那人是谁?”
楚千瓷看他这幅模样,也猜到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嗫嚅了几下,才终于开口道:“是姜樾之……”
得到肯定的答案,祁晔又惊又喜:“真的,真的是她。”
“是她,我曾撞见过她偷偷藏起糕点,被九公主发现受罚,还遭受冷眼。”楚千瓷跪坐在地,思绪回到从前,“心中好奇,便偷偷跟着她,却见到她在夜里,提着一盏灯笼,从角门进了栖临殿。”
祁晔瘫坐在椅子上,眼神飘忽不定。
“那孤都做了什么,为难她,冷待她,带着人孤立她。甚至对她恶语相向,从没给她好脸色。”
祁晔悔恨不已:“难怪,她一直拒绝孤,怕是早早的寒了心。”
交付了真心,却未得到同等对待,甚至将其践踏。
以姜樾之的性子,没戳死他就算是顾全大局,怎会真的爱上他?
楚千瓷:“殿下,姜樾之不该得此下场,您救救她,放她出宫吧。”
思绪回笼,楚千瓷的话语仿佛还在耳畔,他不由得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
姜樾之感到不适,狠狠将他推开:“殿下,此处不是东宫,我已是废妃,您如此不合规矩!”
祁晔被推开,面上也没有愠怒,只是渴求地伸出手:“樾之,孤错了,为之前种种向你道歉。”
姜樾之蹙着眉:“殿下又是抽的哪门子疯?”
姜樾之朝花坛走去,冷眼对着那些内侍:“还不松开!”
内侍们面面相觑,没有殿下的命令皆不敢松手。
姜樾之气得转身同祁晔对峙:“殿下有什么话非得将我手下人都拿住才能说?”
祁晔一踏进此地,便见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庭院。甚至还有人在争论该种什么菜好,仿佛她已经认定要在此度过一生。
他不允许,姜樾之只能待在他身边,一辈子不离开。
于是他命人毁了这地,将院子破坏个彻底。该让她知道,只有在他身边,才是安全的。
祁晔一个眼神,内侍们松开了三人。
扶风一个箭步上前搀住南星,将她护在怀中。竹沥躲在二人身后,面露担心。
姜樾之咬咬牙,挥了挥衣袖:“殿下进屋去说。”
祁晔跟着她进了屋,明明有很多话,可到了嘴边,一句也说不出口。
“寒舍简陋,便不奉茶招待殿下了。”
祁晔正想上前去拉她的衣袖,姜樾之挥手躲开。
“别碰我。”
祁晔:“樾之,是孤认错人了,在栖临殿中开解陪伴孤的人,是你,对不对?”
姜樾之眉眼一跳:“你……”
“千瓷都告诉孤了,是她隐瞒了事实,想要得到孤的偏爱和关照。是孤对不住你,你能否原谅孤?”
姜樾之简直被他此话气笑:“哦?殿下的意思是,是楚千瓷让您针对我,是她让您欺辱我,是她让您以**二字贯穿我。种种一切,都是她命你如此,都不是出自您本心的,是么?”
姜樾之一步步逼近他,似要将经年所有委屈通通发泄。
“难道不是您不辨是非,先认错了人,楚千瓷反应过来时,你已与她两心同。如今却将所有矛盾统统推向一个怀有你孩子的女人,堂堂太子殿下,竟是这样一个人么!”
祁晔被她逼至墙角,眼神闪躲:“那人说自己没了阿娘,但那时候失去母亲的人只有她,所以孤才会……”
“呵。”姜樾之冷笑,“所以现在知道我也没了阿娘,便爱上了我。大昌有千千万万没了母亲的女郎,太子殿下岂不是各个都要爱一遍?”
祁晔将她拖在怀中:“不,不,孤心中只有你一人。”
姜樾之再次挣扎推开他:“够了,你还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若我是楚千瓷,在那个绝境下,我也不会说出事实。那是唯一能够保命的机会。青楼如何吃人的地方,你却要顾自己名声,只要求她保住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