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她慌忙起身:“你——”
  祁晔站定:“孤问你话呢,你想去何处?不如同孤说说,孤带你去。”
  说完将手中提着的食盒狠狠一放,里头的瓷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人如何了?”姜樾之开门见山,如今局面容不得她一点犹豫。
  祁晔慢条斯理地打开食盒,一样一样拿出来,摆放整齐:“晨起先用膳。”
  姜樾之拽住他的衣袖:“我不吃,你先回答我。”
  祁晔眉眼一沉,言语中透露出一点狠厉:“你多久没吃东西了,以为这般折磨自己,孤就会心疼,便会答应你所有的要求么?”
  姜樾之悻悻收回了手:“我要见陛下。”
  祁晔冷哼:“想去搬救兵,孤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祁晔递过去汤勺:“喝点粥水,饿了几日先暖暖胃。”
  姜樾之甩开他的手,瓷碗连同粥水一起落地,碗瞬间粉碎,溅起的汤水烫伤了他的手背。
  祁晔喉结滚动,强忍下疼:“姜樾之!”
  “我要见他。”
  “绝无可能!”
  两方对峙,退无可退。
  姜樾之:“既如此,我没什么要同殿下说的了,请回吧。”
  她决绝地背过身去,祁晔的指尖微动,渐渐攒紧成拳。
  顷刻间,姜樾之只感觉天旋地转,一双布满茧子的手便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你只是仗着孤不舍得让你受苦。”
  他使了力气,姜樾之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声音艰难的从喉中蹦出:“自便。”
  祁晔心脏狠狠一疼,松开了她的脖颈,却死死捏住了她的下颌:“好啊,你想饿死自己,孤成全你。”
  男人阴鸷的脸庞近在眼前,眼中布满红丝,仿佛一只厉鬼,正在索命。
  “你一顿不吃,孤便饿他三顿,你一日不吃,孤便饿他三日。”
  “你——”姜樾之只感觉全身上下都在疼,连张口咬他的气力都没有。
  “你若敢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伤痕,孤便百倍付诸在他身上。你如何待你自己,孤便如何待他。他的性命,就掌握在你手里。”
  祁晔狠狠甩开,姜樾之被惯力推倒在桌上,映入眼帘的是一碟水晶汤包。
  至少知道他现在还活着。
  姜樾之没有犹豫,抓起桌上的食物便往口中塞。吃得狼吞虎咽,毫无仪态可言。
  祁晔满眼心疼,却无可奈何:“喝水。”
  姜樾之如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拿起一旁的茶水仰头灌下。堵在喉中的食物,顺入腹中,她又得到了片刻喘息。
  “如此,您可满意了?”姜樾之抬起眼,倔强地望着他。
  祁晔咽了口唾沫,狠心瞥过头:“好,你最好每一餐都吃的这么香,那狗奴才才会有食物果腹。”他拂袖而走,衣袂纷飞,唯独留下残酷。
  姜樾之忽然感觉胃中一阵翻腾,急忙跑到院中,将方才吃进去的食物吐得一干二净。
  竹沥听到动静连忙出来查看:“娘子,您怎么了?”
  “送些汤水来,我没事。”姜樾之吐得舒服了后,眼神再次灰暗下来。
  她要活着,才有希望。
  “是。”竹沥应下,再劝慰的话,她也不知如何开口。
  —
  院中四人出不去,消息也尽数被阻拦。他们好似被天地抛弃,与人世间隔绝开来。
  祁晔时不时会过来同她用饭,偶尔会传递一些消息,但根本无法查证,柳时暮究竟是死是活。
  姜樾之只是每日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距离柳时暮被带走,已经过了五十二天。近两个月的日子,连空气都已经带上了冬风的刺骨。
  “最近天凉,孤让人送来过冬的衣物和炭火。若还有什么缺的,尽管让底下人报上来。”
  祁晔为她盛了一碗热乎乎的什锦蜜汤,送到她面前。
  姜樾之毫无波澜,一句话也未应答。
  “两个月了,你一直不愿意同孤说话,孤不怪你。你的心再冷,也有孤会捂化的一天,孤等着那一日。”
  “我要出去。”
  “不可能。”祁晔眼也没抬,这些日子她除了这句话,什么都不说。即使这样,她仍没有放弃逃离。
  “这不是你自个要来的地儿么,怎么整日想着出去?是因为这里没有你想见的人,所以待上片刻,都让你如坐针毡么?”
  祁晔语气平静,这些日子他好似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件事。
  “孤告诉过你,孤是想杀了他,可父皇保下了他。如今不过受点皮外伤,已经是对他仁至义尽。否则,你以为假扮太监勾引太子妃的罪名,够他死几次?”
  姜樾之端起汤吹了吹,小口小口喝着。
  祁晔满足地看着这一幕,又瞥见远处梳妆台上放着的木梳,起身去拿。
  “孤早就听闻民间有丈夫为妻儿梳头的佳话,今日孤替你梳发如何?”
  姜樾之一动未动,像是无声的反抗。
  祁晔一下又一下梳着她的长发,顺滑似上好的绸缎,心道这段日子将她养得不错。
  “楚侧妃快到生产之际了吧。”
  祁晔手微顿,很快恢复如常:“太医稳婆都已准备妥当,不需你操心。”
  “殿下有这功夫,不如多陪陪楚侧妃,我这儿不需要你。”
  祁晔已经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也接受她理所当然地推开他。
  闻言只是放下梳子,蹲在她身前,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可是孤需要你。”
  祁晔将脸贴近她的手:“虞家越发猖狂,已经集结兵力在城外,想来离举事之日不会远了。”
  姜樾之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陛下的身子如何了?”
  祁晔难掩悲痛:“父皇病重,昏时多,醒时少,太医说…
  …已经无力回天了。”
  姜樾之反握住他的手:“殿下,那至少,让我去见陛下最后一面。他,待我如亲女。”
  祁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你会不会想着逃跑?”
  “我还能逃到哪去?”姜樾之心底自嘲笑着,她如今孤立无援,谁能帮她?谁帮得了她?
  祁晔犹豫再三,道:“不可,父皇很快便会下传位诏书,待孤名正言顺登上帝位,一定风风光光把你接出来。离那天不远了,樾之,你再等等,好么?”
  姜樾之咬唇,松开了他的手,偏过身去。
  那一天若是来了,她又该何去何从?
  祁晔走后,姜樾之走出院子,院中种的菜已经长了苗,由扶风他们悉心照料着,长势还不错。
  也许再过段时日,就能有收获了。
  不由得想起梨云院中那株葡萄藤,她也没尝过结出的果子。也不知道维舟究竟有没有被那商人糊弄。
  而如今,地里的菜,她应该也是无福消受了。
  就在此时,院中墙角的一块砖瓦松了松。背后之人十分谨慎,动静极轻。
  “谁!”姜樾之警惕起来。
  “嘘,姜娘子莫要声张。”
  姜樾之走近去听,是个小太监的声音,十分陌生。
  “娘娘,主子派我来传消息,您心中挂念之人,早在一月前就因为受了宫刑重伤不治。已经叫太子殿下,丢入乱葬岗了。”
  “什,什么!”
  第124章 弑父如同生父
  一刹那的惊愕,使其差点支撑不住,堪堪扶住矮墙才稳住身子。
  那块砖瓦有了松动的迹象,半晌对面的人又道:“姜娘子,奴才今日是搬不开这块砖了,改日您若听到三声猫叫,便是奴才。”
  “你是谁派来的?”姜樾之理智回神,面对一个陌生不知来路的人,他的话也未必可信。
  “奴才是受陆将军所托。”
  “陆檀?”姜樾之有些狐疑。
  “陆将军十分挂念娘子,只是含云殿看管严密,他无法靠近。”
  姜樾之:“外头如今什么情形?”
  “紫薇宫被太子殿下严加看管,如今还未有人知晓陛下的情况。宫内外戒严,六皇子以太子挟天子之罪正大光明召集府兵,打算闯宫。太子殿下正全力与之抗衡,这段时日恐怕不会常来含云殿。”
  姜樾之一下便抓住其中漏洞:“太子为何要封锁紫薇宫,陛下发生了什么?”
  陛下一直站在太子这边,若陛下已经驾崩,太子为何还要守住消息。名正言顺登基,量谁也不敢置喙什么。
  若陛下无事,此举便会招来闲言碎语,得不偿失。
  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小太监急忙道:“姜大娘子,来人了,奴才不与您多说。陆将军吩咐,让您定要保重身子。离您出去的日子近在眼前。”
  姜樾之听到一阵脚步声后,便重新归于宁静。
  姜樾之唇角抿平,心中担忧陛下,可祁晔不放她出去,如今连陛下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不过那小太监说对了一件事,祁晔果真连着好几日未曾过来,恐怕是与祁衡正斗得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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