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是!”苍葭连声应是。
“等等。”祁晔道,“派人守着含云殿,务必将太子妃每日事无巨细禀报上来。”
苍葭一愣,姜樾之早就不是太子妃,只有殿下还无法接受。
“是。”
祁晔看着满桌上奏的折子,握笔的姿势都十分僵硬。脑海里皆是二人相拥的画面,她从未这样对自己笑过。
也从未这样歇斯底里的袒护一个人。
“柳时暮?”祁晔竟硬生生折断了手中的狼毫,朱砂墨滴落,像是谁的血泪,“孤到底哪里不如你,为何她就是看不见孤。”
祁晔心灰意冷跌坐回软垫上,脸上浮现一抹苦笑。他堂堂储君,竟沦落至此,为一个女人痴心错付,还敌不过一个小倌。
他稍稍冷静片刻,就被屈辱淹没。
直到下人来传,陛下召见。
他才起身换了衣服,前往紫薇宫。
一辈子敬重崇拜的父亲,已经有了颓唐之势,发丝之间竟开始泛白,且已经几乎掩盖不住。
一入内,便仿佛被浓重的药物浸透,嘴里都隐隐泛苦。
“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此时宣召,所为何事?”
孝渊帝被全公公搀扶起身,朝他招手:“晔儿,过来。”
祁晔依言走了过去,跪在他膝边:“父皇。”
“晔儿长大了,也学会爱人了。”
祁晔愣神,原来这就是爱么?
他以为他对姜樾之就如同彼时对楚千瓷那般,得到她就可以证明些什么。
得到楚家的支持,就证明他不用一直依靠姜家。得到盛京第一贵女的青睐,证明他不比其他有生母的皇子差。
梁王倒台,他出征凯旋,坐稳了这个位子,仍然过得如履薄冰。联合势力,拉拢世家,做一切利己之事。
可唯独,想要得到姜樾之的心这一件事,于他的前途而言毫无意义。甚至还会染上污点,受史官责备,怒斥他是一个为美色所误的君王。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好似和姜樾之比起来,并没有那么重要。
可当时不敢明娶楚千瓷,就是害怕沾染是非,但如今又为何不是了呢?
原来,这是爱。
“父皇,所以爱一人,便要得到她,是么?”
孝渊帝抬手触了触他的玉冠:“若这错了呢?”
“错了便错了,若此刻儿臣不这么做,一生都会后悔。”
孝渊帝面上浮现一抹苦笑,他的儿子怎么也走上他的老路。
“父皇在笑?可是儿臣说错了什么?”
孝渊帝摇头:“你说的没错,只是身为过来人,想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
祁晔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退:“那奴才,是父皇保下的。”
脑海中赫然浮现出柳时暮的话,难怪他如此坦率接受,原来背后有人做靠山。
孝渊帝笑而不语,只道:“前儿朕听一人提起,当年梁王既然已经交涉两国和平,狄戎又是为何会忽然起兵。而这么巧,守关的将领收到假的军令调兵离开,让他们得到可乘之机。”
祁晔眼神不自觉冷下来:“父皇可是得到什么证据?”
孝渊帝笑了笑:“你既已经担了建国之责,此事就交于你查清。”
“是。”
“朕乏了,你退下吧。”
祁晔起身时,又听他道:“脾气既然已经发过了,现在也要冷静下来。未来大昌的君主,怎能如此沉不住气,传出去惹人口舌。”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祁晔离开后,全公公送上汤药,服侍他喝下。
“陛下既然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为何不直接明说?还让太子殿下绕圈子去查。”
“你以为太子就不清楚么,只是不敢在朕面前言说罢了。柳时暮那小子上回在朕面前提了此事,就是探究朕对于二子相争的看法,在试探朕的底线罢了。”
全公公:“那陛下就如了那小子的意?”
孝渊帝高深莫测一笑:“虞家势大,朕着实纵容他们许久,也到了该清算的日子了。老六一味依靠母家,终究会放任外戚专权,实乃隐患,不可姑息。”
“陛下明智。”全公公道。
孝渊帝叹了口气:“枝枝对那小子上心,朕现在告诉晔儿也想让他分散些心神。你也暗中照料一二,莫让他真出了什么事。”
全公公知道二人事情瞒不住太子后,为二人着实捏了一把汗,如今闻言也是松了口气,应了声:“老奴定会上心关照的。”
第123章 困兽“你要一直待在孤身边。”……
残更漏静,烛泪无声漫过烛台,盏中烛芯微蜷,一点金芒在夔纹灯罩中轻轻跃动,将菱花窗格拓在墙壁上。
祁晔看着眼前堆积的密函,都是近日派出去调查六皇子党派的暗卫传回的。
原以为八卫之中,至少有五卫之权握在手中。原来,其中有人早早被策反。加之锦州,昌州等节度使乃虞家一手提拔,最终定是效命于他。
祁衡此人默不作声,竟偷偷累积了这么庞大势力。暗度陈仓,恐怕会趁着陛下病重,动乱谋反。
苍耳来报:“殿下,昨夜子时靖国公暴毙于刑部。”
昏黄的烛火映着祁晔那张脸越发阴沉:“此前何人前去探视过?”
苍耳:“据刑部来报,并无人去过。只是……刑部主事于三日前上表了致仕疏,不知与此事是否有关。”
祁晔的指尖一下一下点在书案上:“当年之事,环环相扣,凭靖国公一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单凭他一人,根本不可能说动狄戎出兵。”
“殿下的意思是。”
祁晔眼睛眯着:“靖国公到死都没有说出虞家来,怕是对孤怀恨在心。哪怕死也要放任虞家和六弟给孤制造麻烦。”
“咱们不知对方何时动手,殿下若要提前部署,恐怕计划需得周密谨慎。”
祁晔提笔在纸描绘:“九曜卫效忠父皇,此卫定要严守紫薇宫。其余七卫,东二卫孤信得过,命人守好宫门。南二卫守好六宫,其余三卫孤暂且无法确认,你且派丹阳军日日监视指挥使动向。若发现有与人勾结,直接先斩后奏。”
“是!”
祁晔蹙眉深思:“锦州与潘阳关相邻,那的守城将领效命于大昌。传书过去让其务必盯紧,若有军队调令,立刻上报。”
“遵命。”
不过这些还只是明面上归顺于虞家的势力,还有背地里那些,还得花好些时间一一探查。
“对了,赤以军也尽数从凉州调动回来,切记掩人耳目,此事让陆檀去办。”
苍耳有些为难:“如此凉州那边……”
“凉州有定国公部分兵力守着,撑过这段时日应当不成问题。如今最重要的是先解决内患。”
定国公守着与狄戎的交界,而凉州乃大昌最南边,与蛮疆相邻。蛮疆比狄戎更加贫瘠,人口稀少,只是生性野蛮,不愿归顺大昌。
多年来虽也发生过几场小的掠夺,也很快被镇压下来,暂时不足为患。
如此议事便忘了时辰,晨钟破暝,东方既白。灯盏上的蜡都已燃尽,祁晔才后知后觉一阵疲乏。
“殿下劳神了一夜,快些休息一会。”
祁晔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进屋小睡一会。
苍葭此刻走入:“回殿下……”又嗫嚅着口,半天不说话。
祁晔最烦他这幅模样,当即就有些愠怒:“何事吞吞吐吐的。”
“含云殿来报,姜……太子妃娘娘已经多日不肯用膳,非要见陛下一面。”
祁晔顿时睡意全无,他知道凭父皇对樾之的关心,定会心软放过那个奴才。于是他封锁了含云殿,谁都无法将消息传到紫薇宫那去。
“呵,竟为一个奴才作践如此。”
苍葭:“还有一事,属下前去查阅林公公宫籍,上头的形貌却是另一人。”
祁晔冷笑:“孤就知道她舍不得让他成真太监,顶了旁人身份入宫。查,孤倒是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放男子入后宫。”
“是。”苍葭拱手道。
原本打算进屋休息的祁晔,调转了方向:“既然如此,起驾含云殿,总不能真让太子妃饿出个好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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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樾之已经几日未进食,几日的安静让她明白一件事。孝渊帝恐怕已经无法插手帮她,至少如今的含云殿,已被太子管束。
南星端
上一碗清汤面,面露哀求:“娘子,多少吃些,到时候柳小郎君出来了,您身子却垮了。”
“还没消息么?”姜樾之唇色发白,样子有些虚弱。
南星无奈地摇摇头:“内外都被人看守,奴婢们一点消息都得不到。”
姜樾之闭上眼,一味的安慰自己,或许此刻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她赫然睁开双眸:“不行,我要出去……”
“你要去哪啊?”
姜樾之一惊,便瞧见祁晔大步流星地走进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