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就在迟晚以为要告辞的时候,圣元帝突然说了一句,“朕要迁都江宁,你如何看。”
  要迁都南方啊,相比于圣京,江宁确实是一个好去处,距离东海算不上太远。
  但有徐家在,倭寇肯定打不了进来,在海域附近嚣张点儿,想进入江宁,倭寇还没有这个实力。
  只是江宁跟东海的距离,徐国公想要过去,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就能到,这个距离圣元帝都肯去,看来是铁了心要迁都了。
  圣元帝可太讨厌徐国公了,为此不惜靠近徐国公,甚至是依靠徐国公,只能说明他怕了。
  他是真以为北宁能打进来,肯定有人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
  迟晚故作惊讶,“迁都?”
  她假装缓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迁都是重中之重,还请陛下三思。”
  “你不同意?”圣元帝的眼睛冷了下来。
  这不是同意不同意的事情,迁都不是说决定就决定的。
  如今国库空虚,皇帝勋贵大臣甚至有军队南迁,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户部现在肯定承担不起。
  先不说银钱的事情,南迁这件事,会给北方战斗的将士心里带来什么样的影响?皇帝都走了,他们在为谁卖命,这场仗还有打的必要吗?
  军队百姓都会恐慌,恐慌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这些皇帝想都不想。
  军队无心保卫家国,很有可能造成投降,逃兵的情况,这些逃兵会变成兵痞,转过来抢夺自家人,也有可能占山为王,成为一地的祸害,总之,信仰崩碎的将士,会掉转矛头对准自己人。
  都不是无心打仗的事情了,那是会为祸一方的。
  还有百姓,他们开始逃难,逃难过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抢夺,杀人,卖子卖女等,甚至是易子而食,自己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于是把自己的孩子跟别人换一下,自己吃别人的,人家吃自己的。
  百姓的死活,根本不在圣元帝考虑范围中。
  迟晚想了很多,若不能改变圣元帝的主意,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如果陛下已经决定,臣等自然遵从。”
  她连劝阻都没有,对圣元帝这种人,劝阻是没用的。
  圣元帝打量着她,“你先回去吧。”
  他没有多说,但迟晚能看明白他的坚定。
  这件事若跟虞九舟说,虞九舟又要劳累心神了。
  迟晚想了想,还是道:“陛下,迁都不容易,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再是军心崩离,百姓逃窜,迁都之前,臣觉得,还是得先想出稳定军心,大周百姓之心的办法。”
  圣元帝蹙眉,语气不耐起来,“你想说什么?”
  “立储君。”
  “放肆!”
  迟晚毫不畏惧,皇帝要走就走,但军心民心不可乱。
  并且,虞九舟肯定不会走,那她自然也不会离开,就算皇帝怪罪,她也要说,“陛下可以去江宁,但不能是以迁都的名义,得以身体不适,去江宁休养的名义,大臣军队不宜带得太多,国都还是圣京,江宁绝不能是国都,中枢留在圣京,那必须有一个储君,长公主殿下正在月子中,孩子还小,她们都不能离开京都,依然由长公主领中枢官员在京都,有长公主在,军心民心暂时不会乱,但长公主毕竟不是储君,时间一久还是得乱,所以臣请陛下立下储君,留在京都。”
  圣元帝眯起眼睛,他面上不悦,却明显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这是最好的办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京都依然是圣京,依然是中枢所在,那大周就不会太乱,因为大周未来的皇帝在这。
  只是因为现任皇帝身体不好,所以他去到了南边,并非放弃了燕北,京都,甚至是整个北方。
  找一个借口,面子上好看一点儿,也好对百姓将士交代。
  将士在外面打仗,总不能是皇帝先背刺了他们。
  圣元帝只是被燕北的战况迷了眼,听说事关自己的名声,便清醒了过来。
  他的清醒不是因为百姓跟将士,而是因为自己的名声。
  “此言有理,朕兢兢业业一辈子,绝不能在此时坏了名声。”
  他还想做名垂千古的明君呢,绝不能就此翻车。
  得亏了还有一个名声困着他,还不算那么不管不顾。
  迟晚微怔,这才反应过来,圣元帝改变主意的原因是为了名。
  她心里升起一团怒火,为了大局还是压下去了,“陛下,你可以去江宁,但不能迁都,为了大周基业,为了陛下之圣明,所以臣请陛下早立储君,留在圣京。”
  圣元帝看着她问,“你觉得立谁好?宝安王?顺承郡王?还是皇太孙。”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就仔细看着迟晚的表情变化,想要从她的表情里面看出来什么。
  迟晚垂眸,看不太到她的表情,圣元帝失望地挑眉,便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她想了想道:“主少国疑,宝安王即将三十而立,顺承郡王即将加冠,而皇太孙太小了。”
  宝安王年纪大,做了皇帝能马上投入帝王的工作,但对圣元帝可不好。
  圣元帝不太相信,宝安王能认他为父,一旦掌握了帝王权力,说不好他会怎么做。
  历史上继承了皇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的父亲正名,追封自己的父亲为皇帝的可不少。
  最重要的一点,宝安王给他的感觉不太好,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刚开始不争不抢,结果突然就剩下了他自己,竞争者都死了。
  几乎成为了储君的单项选择,又做了信国公的女婿,一下变成了储君有力的竞争者。
  中山王,颖王之死,宝安王在里面出了不少力,他可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与世无争。
  从此以后,圣元帝对他就保持着怀疑,用更大的恶意想他。
  上辈子这些事情都是虞九舟做的,宝安王保住了自己的人设,这辈子他所谓的与世无争贤王人设,几乎碎得一塌糊涂。
  上一世圣元帝是真的相信他的人畜无害了,这辈子他亲自下场做了这么多事情,圣元帝要是还信,那真是白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
  至于顺承郡王,年龄正好,还有三年就及冠了,是一个好的选择,可她跟家中关系很好,能预见的,她不会不认自己的母亲。
  宝安王跟顺承郡王,前者小心思太多,出手阴狠,说一套做一套,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人算计得太多,圣元帝不由得觉得,自己的身后事要是被他掌控在手里,为了政治利益,不知道会做出多少让他身败名裂的事情呢。
  后者的话,不会做些阴狠的事情,但她也绝不会认自己为父,这便是症结所在。
  最合适的还是皇太孙,皇太孙除了年纪小,哪哪都合适,是自己的亲孙,不可能追封皇帝,她姓虞,难道封姓迟的为皇帝,那她得位就不正了,满朝文武也不可能同意。
  圣元帝觉得自己还能活个十年,到时候皇太孙十岁,再由她的娘亲,长公主辅政十年,未必不行。
  算来算去,圣元帝心里有了想法,便挥手让迟晚离开了。
  谁知道圣元帝要干嘛,迟晚只知道,她离开皇宫不久,皇帝就召见了好几个老臣,那些老臣的脸色都很凝重。
  迟晚回到了长公主府,第一件事就是给虞九舟擦拭身体,暖阁里面热乎乎的,也不怕着凉。
  过两天,她就帮虞九舟洗头,人家说月子里不能洗头,那是因为古代没有吹风机,当然了,大周也没有,可是有她就够了,纯人体烘干机,长公主殿下值得拥有。
  过程中,迟晚把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
  虞九舟蹙眉,“你真是大胆。”
  就这么直愣愣地回怼皇帝,还好后面反应快,又圆了一下。
  迟晚认真道:“那是我知道,殿下肯定不会抛下百姓,抛下将士的,既然殿下肯定会选择留下,那有些话我就必须得说,有些东西也该争取。”
  她说的那些话也不是白说的,总要让圣元帝想清楚。
  “对了,我问了汪海,陛下见过宝安王,在信国公离京前,又跟信国公单独待了半个时辰。”
  最近皇宫的风声很紧,许多事情汪海不敢传,迟晚跟虞九舟不去皇宫,他可不敢让人把消息带出来,一旦泄露,他的下场就会跟成娇一样。
  虞九舟躺回了床上才问,“你觉得迁都这件事,是他们两个的主意?”
  “可能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别的人。”
  贵妃派人在路上泼油这件事,迟晚马上就报复了回去,现在的贵妃,只是冷宫一个妃子。
  皇宫里肯定还有宝安王的人,还身处高位,普通的宫人,可接触不到皇帝,更别提跟皇帝说那些话了。
  能接触皇帝的人不少,查这个也没有必要了。
  重要的是,她能看出来,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迁都了。
  虞九舟拍了拍她的脑袋瓜,“无妨,是谁都不重要了,这件事你做得对,迁都是不能的,中枢不能离开京都,但皇帝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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