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时寻默然。
  村长一家人难得地聚集在村长房中。原本按照他们平常的生活,现在的他们应该都已吃过饭,然后各自回房休息,只剩一个邢三郎还挣扎着想看看能不能藏到哪里躲过胡婧。其他人都已绝望了,自知怎么都逃不掉,索性什么都不做,只赶着胡婧还没到来多休息一会。
  村里发生怪事到现在,他们还得继续依靠田地过日子,要不然也不必胡婧对他们如何,他们阖村得先自己饿死自己。
  然而白天要干活,晚上又不能好好休息,他们的身体没那么撑得住。其他村民好歹用棉花堵耳后,还能留在家中,他们却被迫每夜都参加胡婧和邢三郎的婚礼。
  邢二郎吓得逃跑,还不忘跑回父亲房里告诉其他人发生了什么。
  他撞开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不好……”
  “什么不好?”时寻懒懒的声音已从他身后飘来。
  邢大郎的媳妇邢大嫂先看到纸人,吓得一把抱住邢二嫂。
  村长紧握着媳妇的手,鼓足勇气看走来的人。
  白老爹也跟着来了,村长多少松了口气。
  “白老爹?你这是?还有他是谁?”
  村长问的正是时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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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山野嫁衣6
  白老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还真没问过时寻姓名, 唯有转头看着时寻。
  村长跟着望来,被时寻一手提一个的邢三郎模样纸人唬得匆匆撇开目光,又强自镇定地再看过来, 才看清时寻右手其实提了两个纸人,其中一个是时寻模样。
  时寻淡淡一笑。
  “我名为时寻,废话就别再说了, 时间紧迫。三郎,我要借你几滴血一用。”
  “血?”
  “对。”时寻举了举自己提着的纸人,“有些事情需要用点小手段才能更好查出来,我想来想去, 还是三郎最适合。”
  原本在屋子一角木着脸的邢三郎往前走了步。
  他目光中全无其他人对纸人的恐惧。
  低沉的声音自他喉间发出。
  “你要做什么就做吧。”
  村长媳妇忍不住叫了声:“三郎!”
  村长也满是忧虑,却没阻止, 仅定定地看着白老爹。
  他分不清忽然到来的时寻是好是坏,更不知时寻有何本事, 唯有指望白老爹给他答案。
  村中独白老爹一人有些不平常的本领。
  白老爹对他轻轻点头。
  他才安心再看时寻要做什么。
  此时时寻已刺破邢三郎指尖,抓着邢三郎的手在时寻长相的纸人后背画着什么。
  血迹在纸人身上那般刺眼, 时寻动作快,按邢三郎指尖的手用力,维持着血流出, 又不让血有机会将纸人浸得太湿以至于损毁纸人。
  血色符文好不容易画完了, 村长媳妇眼里尽是心疼的泪。
  符文最后部分血迹已然变淡,自邢三郎右手食指渗出的血液勉强完成必须一口气画完的符文罢了,这还得时寻时刻用巧劲挤着。
  村长媳妇见符文画完了, 还想借着刚点起的蜡烛来看邢三郎指尖的伤。
  时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刺破邢三郎右手中指, 挤出两滴浑圆血珠, 分别按到纸人左右眼珠。
  村长媳妇惊呼到一半, 匆匆使劲捂住嘴。
  血珠融入纸人双眼, 纸人宛如活了过来,竟还自己活动了一下手脚,而后往房间外走。
  房间内的人被骇得纷纷屏气凝息,唯恐稍喘气重点纸人就会返回对他们动手。纵他们亲眼目睹时寻用邢三郎的血在纸人身上施法,才让纸人如此,他们仍惶恐不已。
  时寻却没看自己模样的纸人出去后做了什么,只用指甲划破自己指尖,再用血往一个邢三郎长相的纸人后背画符文。
  时寻长相的纸人走出去了,在场的人都渐渐平复,哪怕已隐隐听到远方山林间传来的迎亲乐音,都没受到多少影响,一心看时寻画符。
  他们看不出太多东西,只觉这符很眼熟,又想不起来更多。
  白老爹比他们更了解这些,看了会儿,猛地瞪大眼。
  时寻现在画的符,可不就是将最初那张符反过来?
  符文完成了,时寻又往纸人双眼按了血珠。
  待血珠完全没入纸人双眼,这纸人也简单地活动一下手脚,就走了出去。
  微微摇曳的烛光映照,时寻映到窗户的影子跟着微微晃动,看起来就像有什么怪物在窗外张望着,正想什么时候适宜进来,将里面人一网打尽。
  白老爹看时寻脸色苍白许多,不由担忧地问:“年……时寻,你还好吧?还有这个纸人?”
  屋内还剩一个和邢三郎长得一模一样的纸人,被摆在烛火边。
  初时还有人请白老爹将它往角落移,可角落处摆着一个纸人,看起来倒更可怕些。放到烛火边,固然离自己更近,可好歹有光亮,又能将它看清楚,总比不知道它在暗处如何盯着自己安心。
  听着白老爹问,时寻侧眸看那纸人,苍白的脸上勾起充满兴致的笑。
  悄悄从时寻袖间探出头来,正好仰角看到时寻唇边弧度的魔螺吓得咻地缩回头。
  看到时寻这样笑,它就发怵!
  “这纸人啊。”
  时寻已施然走到邢三郎身边,又一次抓起邢三郎的手,往邢三郎中指指尖再划一道伤口,借着血液快速流出之际,就按到纸人额头,画下一道简单却充满奇异美感的符文。
  继而,是纸人左肩膀、右肩膀。
  整件事来得太突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寻已放下邢三郎的手。
  纸人三处血色符文隐没。
  先前还会令人看着心生恐慌的它,现在却萦绕了淡淡正气,竟能带给人安心。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时寻终于将话说完。
  “它是用来给三郎保命的。我想做的事,有那两个纸人已经差不多了,这个纸人就用来以防万一。倘若胡婧发现今夜和她拜堂、与她共度一夜的只是纸人,发起火来,连对三郎的感情都顾不上了,要回来对三郎动手,可就要这纸人替三郎挡上一挡。”
  村长媳妇忍不住惊呼:“什么?!”
  时寻做的事竟会给她的小儿子带来危险?!
  时寻扫她一眼,墨眸藏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仅一眼,就慑得村长媳妇不敢再说什么,甚至往后退了一步,全凭大儿子和大儿媳及时搀扶,才没闹出什么问题。
  但她脸上仍充满惊惧,又有恨不得将时寻赶出去的愤怒、怨恨。
  邢三郎倒没什么反应,只伸出手摸了摸纸人的脸。
  长相与他极其相似的纸人,摸上去的感觉竟也让他觉得自己当真摸到了人的皮肤。
  可他刚才画符时,指尖混着痛感传来的触感与碰到纸并无什么不同。
  “很惊奇?”时寻没理会村长媳妇,只对邢三郎微笑,“你的中指指尖血,加上我的法术,足够短暂瞒过胡婧。我最近也不会跑去多远,足够让我过来帮你。所以你的性命还是有保障的。可能会受到惊吓,不过比起性命,这算不得什么吧?”
  邢三郎静静看着他,目光仍带着呆滞。
  村长媳妇则听到了时寻所说,长长呼出一口气,脸色瞬间缓和许多。
  乐音越来越近。
  村长一家还好,白老爹已用随身带来的棉花堵了自己耳朵,可还控制不住地频频看向屋外,恨不得也加入迎亲队伍,再一起来拍村长家的大门。
  时寻提起纸人。
  邢三郎一惊,手往前伸了伸,才意识到什么,缓缓缩回。
  “三郎,你跟我来。”时寻说完,又快速看了眼其他人,“你们就像平常一样吧,白老爹,你……”
  他顿了顿,忽然将魔螺塞进白老爹手中。
  “这你拿着。”
  蜷进壳里的魔螺瞪大了眼。
  它正要抗议,时寻传音就来了。
  “照顾好白老爹,别让他吃进那些鬼食。”
  鬼食会损害人体阳气,阳气正盛的青壮年吃了尚且要晒几天太阳才能恢复一些,若是白老爹这种上了年纪,还长期与丧葬物品打交道,研习过纸人这种阴气较盛的术法的人吃了,更对身体大不利。
  时寻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魔螺也明白,因此立刻答应。
  白老爹则在表层凹凸不平充满颗粒感的魔螺落入掌心后,就觉凉气从掌心流转全身。
  他一惊,又定了心。
  这种凉气和他从鬼怪那感受过的凉气迥异,非但没让他觉得不适,还让他觉得脑袋清醒。
  邢三郎浑浑噩噩地跟着时寻走了一段路,才发现时寻竟带他去了他的“新房”外。
  熟悉的布置勾动他这半年来积累的恐惧与愧疚。
  他捂着脑袋,就想逃离。
  时寻暗暗在说话时运转法力。
  邢三郎但听得他微凉嗓音。
  “你想不想知道每晚胡婧都是怎么对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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