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原来, 村长并不是支持两天后就举行祭海仪式的人。
村中看起来是全村上下都意见统一,大家都要尊重传统,定期祭海, 好让他们还能继续肆意在大海驰骋。
实际上, 现在坚决支持要临时举行一次祭海仪式的人,都是村中何姓村老一派的意见。
整条临羡村,共有两个大姓, 一个是何姓, 另一个就是村长的陈姓, 再有一些小姓, 人数不多, 平常在村中基本没话语权。
据村长说,近几年里,每年定期祭海,但他并没有看到祭海能给临羡村带来什么实质帮助。
说到底,长弓海域备受光明教会重视,向来只要长弓海域稍有不太平的事,光明教会第一时间就派人来清理海域,确保和长弓海域有关的航道通畅,还要长弓海域中的岛屿附近海域都安宁,没有水怪出没。
临羡村自认为依靠祭海仪式,才能每一次出海都有所收获,而且从不用担心海怪作乱。
但在村长以及少许村长这一派的村民看来,这一切的功劳,与其归到祭海头上,还不如归给光明教会。
尤其最近,长弓海域其他地方不太平了,就连临羡村出海的村民都跟着吃了不少苦头,好险就有人没能回来了。
这对何村老那一派的人来说,这就是上天对他们的警示,要他们赶紧再一次祭海。正因他们过去都有老老实实地举行祭海仪式,这一次出海遇险的人才能回来,而没有真的在海中遇难。
但在村长这一派的人看来,这其实就证明了祭海仪式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万能,出海遇险的人能回来是运气好。此外,则完全靠光明教会的人了!
据从海上遇险回来的几人说,他们在返航途中,本还一直被海怪追着。正好光明教会派到海上清剿怪物的人经过,帮了他们一把,他们才能顺利回来。
可落到何村老那群人口中,就变成了这样的事,都是他们祭海的功劳,所以临羡村的村民们才能得到大海的庇护,大海指引者光明教会的人过去拯救村民。
若祭海只耽搁一两天的时间,而不用付出其他,村长还不至于对祭海有太大怨言。
但临羡村的祭海,虽然没有用人命来祭祀这样离谱,但每一次祭祀,都要准备大量的牲畜,然后在祭台上屠宰。
每一次要屠宰的牲畜还数量不少。牲畜流出的血液,要将祭台都染红。而村民们则围着祭台,跳动着传统的祭舞。
临羡村打渔为生,村里的人不至于生活艰难,但也没有多么富裕。每年祭海的花费,其实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近年来,村民们在出海之时,遇到的风浪危险已然比过去多不少。
这点,其实整片长弓海域都这样。
村长说的时候,盖普曼就补充上这点。过去几十年间,长弓海域都是光明教会管辖的地区中相当平静的海域,和长弓海域有关的航道往往也不用光明教会如何费心。
但这几年里,长弓海域就开始不断出事。亏得如此,光明教会才早早往长弓海域派遣了更多强者,能在这段时间勉强维持住航线畅通,仅仅一些要往航线之外的地方探索的教会成员遇险。
村长听得盖普曼这样说,更是满脸愁苦。
在他看来,这就证明了,临羡村过去的安宁,压根不是祭海的作用,而是光明教会在保护着他们。
但盖普曼不这样认为。
他拧着眉说:“不过你们的祭海,应该有一定效果。据我所知,我们教会派到海上清剿海怪、守护航道的人都曾特意留意过你们村子。你们出海的时候,确实有某些力量守护着你们。我想你们村也有记载,以前我们教会就派人来过这里,希望通过研究你们的祭海仪式,好从中找出守护你们的这种神秘力量来源。只可惜我们找不到。”
他说着,又看了看时寻和褚东斋。
在他看来,光明教会弄不懂的东西,未必蜀山出身的两人就不明白。尤其是神秘的时寻,更应该能找得出其中关键。
村长并没有留意到盖普曼的小动作。
他只极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村里应该有记录,不过我不识字。说实话,现在我们村里,就只有何村老手那里保存着这些资料。他是我们村里少数几个会读书识字的人,也是我们这里文化水平最高的人。其他会认字的人,都是他教出来的。”
一旁,村长的儿子忍不住插嘴:“就因为这个,何村老他们都看不起我爹!之前说好了谁出海打渔,鱼获最多那就谁当村长,结果我爹当上了,他们就不乐意。”
村长瞪儿子:“多嘴!”
他儿子朝他不服气地梗了梗脖子,但确实闭了嘴。
时寻蓦地说:“我找到了。”
盖普曼不解:“什么?”
“在何村老家里,我找到了一本记载着临羡村近百年历史的书。”时寻眼睛微闭着解释,“我先看看。”
村长一家看时寻的眼神就更充满崇敬了。
连盖普曼都有些意想不到,时寻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线索。
他当然想不到,时寻实则在进入村子不久,就将魔螺放了出去,让魔螺在村里查探。
那何村老的家,恰是时寻觉得有问题的那间村头不起眼的小屋子。
屋子外面看起来就已经很小,屋内就格局就更逼仄得可怕。
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小屋子,应该只有一厅一房,如果还想房间看起来宽敞些,不再分出客厅,全屋就摆一张床,摆饭桌和椅子,那也相当合适。
但这间小屋子,却分割出了一个厅和两间房。摆放着睡床的那间房放了床之后,就只剩人走的少许位置。而客厅,也呈长条形,乍一看宛如棺材。另一个房间,几乎占据了全屋二分之一面积。在这房间里,就摆着书架、另有面对着窗的一张书桌。
魔螺现在正是在这房间里,找到了记载着村中历史的书。
魔螺其实不会认字,还是时寻听到村长叙述,就传音给魔螺,让监视着屋中何村老的魔螺回到那房间里,时寻再借用魔螺的视角,这才将这本书找了出来。
而今魔螺就将书摆到了桌上,一页页翻动着。
透过窗户,能看到大海。
夜间的大海依旧有海浪不住起伏,阴沉的天色下,海浪和卷压的浓密海云几乎重叠起来,再也分不清云和浪。
时寻看书的速度很快,魔螺翻动书页的速度就跟着快。
虽然是时寻借了魔螺的视野,但并不需要魔螺的目光一直聚焦在书上。对魔螺来说,它其实还可以很自由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于是,此时的魔螺,也确实正看着窗外的云和浪。它只需要机械地按照一定的节奏翻动书页,时寻自然就能看到内容。
终于,时寻将书看完了。
叮嘱了魔螺将书放回原位,时寻再传音问:“你要不要到海里玩玩?”
魔螺被他问得怔住了,竟不知当如何回答。
时寻又说:“你本来就是大海出生长大,跟在我身边,也就之前要你推船你才能到海里玩一玩。现在你回海中玩一玩也没关系,如果担心安危,就别跑太远。”
魔螺茫然地将书放回了书架上,又落到窗边,透过窗户呆呆地看了一回大海,这才答:“我也没那么想到海里去。老大……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片海有些熟悉。尤其现在这样看着,我总觉得我以前见过差不多的场景。”
“是么?”时寻借着魔螺的视野,看了看海。
云与浪一并翻涌的场景,看起来相当壮观。
而阴沉的夜色,则给一切都蒙上神秘未知的面纱。
但似乎哪里的海,都有可能出现这样的场景。
时寻收回魔螺身上的视野。
他睁眼,看向村长,问:“你们村这百年间,曾几度变更你们的祭舞?”
“对对!”村长连连点头,“这都是何村老教的。”
“他没有当过村长,但他在我们村里的地位一直很高。我小时候就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何村老年轻时出海,一度落了水。
那一次风浪太大,他落水之后,和他同船的人有心救他,可被狂风暴雨弄得连他落水落到了哪里都看不清,又怎么救呢?那情景,大家连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都不敢肯定,更别说海里救人了。
村里人听和他同船的人回来之后说起当时的场景,都以为他没办法活着回来了。那时起我们村就有人怀疑祭海究竟有没有用。
可没过两天,何村老就从海里回来了!他说啊,他落水之后,本来也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道忽然间听到了海里传来的一道神秘声音。
他一开始只觉得拿到声音很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什时候听过。等他在那道声音的安抚中,感觉到身下的海浪都没有伤害他,反而将他一直安稳地护送回海边,海浪退去,他踩在坚硬的陆地上,他才忽然想起,那道声音就是平常祭海时,他跳着祭舞时就会听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