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其实这时候还挺好的。就是那个颂神者来了之后……”
莱伦多说不下去了,转过头藏起微湿的眼角。
酒馆老板接口往下说。
“颂神者说是阿诺导致我们城没有新生儿诞生。城里其他看着阿诺是唯一的小孩而疼着的人,多多少少改变了态度。还有人一如既往地对阿诺好,但有少数人,尤其是这十几年间怀过孕又没能保住的,就都对阿诺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久而久之,阿诺这孩子就很少像以前一样东家一顿西家一顿,而是更多地和我、还有莱伦多一起。他去花田的次数也多了。你别看刚才莱伦多和阿诺说阿诺不听话就和我一起不理阿诺了,他就这样一说。对我俩来说,阿诺就是我们亲孩子,我们哪舍得真不理他!不过这时候,也就说这样的话,才最能让他一下子听话。”
时寻早在莱伦多提起花田时,就对花田中的老人起了兴趣。
而今再听两人说不会真的不理阿诺,他也没立刻表态,只再冷笑一声。
莱伦多悄悄擦过眼角,回过头来看着时寻:“我们该说的都说了,那你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你刚才说阿诺特别,是什么意思?”
莱伦多眼中虽然有些怯意,但更多的,竟是护犊子的坚定。
显然,他到现在,已真的相信时寻和褚东斋两人身份。
但事关阿诺,他终究放心不下,还是要用近乎质问的语气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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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白骨玫瑰5
时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而是先用一种带着责备的目光看了半晌莱伦多。
莱伦多被时寻这样看着,心头压力越来越大,之前那质问的态度也绷不住了, 反而有些怯意地避开时寻的目光。
时寻这才慢悠悠说:“他的心灵很纯真。这种纯真的心灵,能让他避免邪神的侵染。所以哪怕那位颂神者教给他的曲子充满了邪神力量,他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由他再演奏出来的曲子, 凝聚出来的邪神力量也有限,以至于对听曲子的你们都不会产生多大影响。不过……”
时寻刻意拖长了语调,等莱伦多和酒馆老板的注意力都加倍集中。
“同样是这样纯真的心灵,会让他对很多东西都更加敏感, 更能在旁人不曾察觉时,心灵就受了伤。”
莱伦多脸色煞白。
真像时寻所说, 那他先前对阿诺说的话,岂不是就可能已经对阿诺造成伤害?
回想阿诺缩在椅子上的表现, 还真如此!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上楼后, 时寻的语气冷了不少。
酒馆老板还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感觉,只烦闷地抓着脑袋。
他甚至还不能完全分清究竟当初那位颂神者可信,还是眼前的时寻和褚东斋可信。只不过看莱伦多已经有了决定, 他就不用多费脑筋。
“算了。”时寻颇无奈地叹了口气, “以前发生过的事,让你回去改变你也回不去。只要以后记得,对阿诺这孩子好一点, 别让他心灵受伤次数太多就行。城里其他人那样对他, 就已经让他很受伤了。你俩……或许还有再加上花田里那老头。”
说到这里, 时寻也不由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他也不知道花田的老人是什么情况, 如果老人没问题还好, 一旦有问题,只怕阿诺这孩子心灵还要再受一次伤害。
莱伦多因他忽然的沉默而愕然地看着他。
他便收起自己的情绪,淡淡道:“你们三个应该就是阿诺现在最信任在乎的人。来自你们的伤害,会让他更加难过。受伤次数太多,哪怕是他这样纯真的心灵,都不见得每一次都可以完成自我疗愈。什么时候他无法疗愈自己,那他就再也压制不住他熟记的那首邪神曲子的力量了。”
酒馆老板嘴快问:“不是他不再吹就没问题了?”
时寻摇摇头:“他在学习的时候就已经记住了,后来还吹过了这么多次,那首曲子已经成为他的一部分。即便有人给他洗去记忆,那些东西都会烙印在他灵魂里。他天生的纯真如果保持得好,那就没关系。一旦保持不住,等他被曲子诱惑堕落,他的进步也将变得惊人。那时候的他,就会成为正道的劲敌。”
老板吓得咋舌。
时寻越过莱伦多往楼下走,边走边说:“你们也不用这么担心这些事情。阿诺可以压住这曲子这么久,连那个颂神者当初故意在城里散播谣言,让他和城里其他人的关系破裂,都没能让他堕落,多半将来他也不会走到那一步。只要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也修行正道,他压制的能力就会一并提高,到时候更不用为他担心。对了,那个颂神者叫什么名字?”
莱伦多答:“不知道,他自称烈焰神的颂神者,也没和我们透露过姓名。他说他们这等人的姓名都是很重要的东西,绝对不能随便说出去。”
时寻冷笑了声:“藏头露尾,果然是邪神使者作风。正神使者谁怕说出名字?”
这话一出,莱伦多和老板更觉尴尬了。
他俩都觉得时寻这说法真有道理,只不懂当初为何全城都没人起疑心,连带城中教堂的神职人员都没一个人怀疑。
楼下阿诺还是缩在椅子上、低垂着脑袋的样子。
一直到时寻走到他身旁,轻拍一下他脑袋,他才回了神。
他仰起头来,就看到时寻等人,脸上立刻现出欢喜之色。
“时哥哥!”
时寻笑吟吟问:“休息够了没?”
阿诺一怔,也不懂时寻怎么这么问,只举了举胳膊做出极有力气的样子:“没问题!时哥哥,你要我做什么?”
时寻拿过他一直攥在手中的竖笛看了看,又摇摇头:“你这笛子也太普通了。”
旁边的莱伦多红了脸,尴尬咳了一声:“是我做的。”
阿诺如对待什么珍贵宝物地将那笛子从时寻手中拿回,抱在怀中,骄傲地仰着小脑袋:“这是莱伦多叔叔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而且也是那天,莱伦多叔叔教会了我吹生日歌。时哥哥,在我心里,它就是最宝贵的东西!”
他如此说,又令莱伦多想起时寻关于纯真心灵的说法,愈发脸红了。
时寻忍不住又摸了摸阿诺脑袋:“嗯,是我刚才说错了。它确实很不一般。不过你想更好地演奏我教你的曲子,最好还是用我送你的竖笛。”
说着,时寻又从小洞天中取出一支紫竹竖笛。
除了褚东斋还能模糊地捕捉到他开启小洞天刹那的空间波动外,其他人都只知道他忽然就手上多了东西。尽管是第二次看时寻露出这等手段,三人还是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诧之色。
阿诺甚至有些不敢接这紫竹竖笛。
他不懂怎么分竖笛好坏,更不知道时寻拿出来的东西放在修士中都是能引起无数人争夺的宝物。
但他看得出这支竖笛刚出现时,就有光芒流转。而今光芒已经淡去,但竖笛依旧显出一种低调的贵气。
然而,阿诺心中又有渴望。
他确实喜欢音乐,喜欢音符带领着自己进入另一个世界。
如此,他就可以忘怀很多东西。
忘记幼年是怎么听到其他人说,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忘记幼年父亲是怎么终日都沮丧着脸,从来没有半点笑容;忘记是怎么以为能和城里的其他人都一起好好地生活着,但忽然间其他人就都嫌弃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拿着。”时寻将竖笛往前伸了伸,“尽管你没有拜我为师,但我让你喊我一声哥哥,你就算我弟弟。难道当弟弟的连哥哥给的东西都不敢收?”
他这一说,阿诺终于欢喜起来,惊喜不已地接过笛子,极为爱护地轻抚了几个来回,又兴高采烈地抬头看着时寻。
他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但很快,就咧着嘴傻笑起来,再响亮地大喊:“时哥哥!”
“这笛子还能收起来。”时寻忽然指尖在空中一划,紧接着阿诺手臂上就出现一道伤口,鲜血正汩汩流出。
这一变故将大家都吓了一跳,弗伦多和酒馆老板险些要扑过来,只是被褚东斋拦住了。阿诺更呆呆地看着自己伤口,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不过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像有灵性般,自动流向被阿诺拿着的紫竹竖笛。
紧接着,紫光一闪,紫竹竖笛没入伤口,那长长的一条伤口紧接着痊愈,竟然连疤痕都不见。
弗伦多和酒馆老板看得一惊一愣的,好险没怀疑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
阿诺心念一动,而后不敢置信地看着忽然间又出现在自己手上的笛子。
紧接着,笛子又消失不见了,只在他之前受伤的地方,多出了纹身一样的竖笛印记。不过转眼间,这竖笛印记也看不到了。
阿诺傻傻地摸了摸之前受伤的地方,再心念一动,那笛子再一次出现在他手上。
他忍不住惊呼一声,又将笛子收起。
这样翻来覆去地玩了几次,他才想起问时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