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钦还有些懵,喊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这么多人被影鬼附身了啊?”
  贺星河抽空答他:“还能是什么事,我们的酒里被人下了迷药,你喝得多,现在才醒,我喝得少,先前又因为喝醉吐过一回,醒得比你早,不然我们俩这会儿就携手渡黄泉吧。”
  沈钦很崩溃:“到底是谁想杀我们啊?搞这么多人!”
  贺星河打得无比憋屈光火,道:“还不是我们知道了如何鉴别影鬼,幕后之人想要杀我们灭口。”
  沈钦着急:“师弟,你还能撑得住么?”
  贺星河:“你闭嘴我就能撑得住!”
  但眼见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贺星河也撑不住了,沈钦能感觉得到他的呼吸变得越发滚烫粗重,走廊两边密密麻麻都是白衣女子,疯了一般想要杀掉他们,他们还能有什么活路?
  沈钦看了一眼平静的湖面,情急之下喊道:“师弟,我们跳湖!”
  贺星河:“我不会水!”
  沈钦咬牙道:“我会,你相信我,我会把你平安带到地面,绝不会让你淹死!”
  贺星河根本不买他的账,沈钦干脆将他扯回来,一把搡进湖里,自己也咬咬牙跳了进去,尽管这时节,天不算冷,但这大晚上的湖水还是凉透骨髓,贺星河一掉进水里就直直地沉下去,沈钦手脚渐渐有了力气,拼了命地向他划去,贺星河安静地闭着眼睛,也不知是昏迷还是醒着,沈钦够到他的指尖就用力握住,带着他奋力向湖面划去。
  他如今是修真之人,憋气的时间比从前长许多,他怕惹来追兵,一直不敢露出湖面,却也怕贺星河昏迷中窒息,隔一会儿便渡一口气给他,贺星河嘴唇很凉,睫毛很长,五官很美,沈钦自问没什么罗曼蒂克的细胞,却觉得这末路逃亡的时刻,像电影画面一样,浪漫到了骨子里。
  第34章
  深夜的镜湖水面平静无波,似乎连湖里的鱼儿都陷入了沉睡,整片天地没有一丝声响,这片静谧很快被打破——突然哗啦一声巨响,有人破开水面从湖里冒出头来,正是沈钦和贺星河。
  贺星河面色青白,眼睛紧紧闭着,连呼吸都没有了,沈钦拍了拍他的脸颊,急切地喊道:“师弟!师弟!”
  贺星河毫无反应。
  沈钦都快绝望了,他焦急四顾,终于看到视线尽头处有个小岛,他如蒙大赦,奋力托着贺星河游过去,一上岸,他就将贺星河放到地上,将他的衣物解了开来,明亮的月光下,贺星河的胸膛泛着湿润的水光,健壮又苍白,像某种勾魂摄魄的水鬼。
  沈钦拍他背部数下,贺星河仍是紧紧闭着眼睛,就在他差点忍不住做人工呼吸的前一秒,贺星河终于咳嗽着睁开眼睛,口鼻里俱呛出水。
  沈钦如释重负,忙将贺星河抱到自己怀中,轻轻拍他的背,谁知道他越拍,贺星河的眉头皱得越厉害,沈钦没注意,他满心都是后怕,一叠声地道:“还好你没事,我刚刚真的害怕极了。”
  贺星河有气无力地道:“你再拍就有事了。”
  沈钦连忙停手,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托着贺星河背部的手臂上有血迹,那血迹被衣服上的湖水晕开,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沈钦吃惊道:“你受伤了?什么时候受的伤?!”
  贺星河原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轻声道:“没事。”
  但那伤决不是“没事”的样子,伤口很深,被湖水泡得发了白,间或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根据伤口的位置和深度判断,贺星河的脏腑八成也受了伤。
  沈钦再一细看,发现刚才他呛出来的血都是红色的。
  他气极反问:“你这叫没事?这还叫没事?是不是死了才叫有事?”
  贺星河缓缓道:“总有些伤无法避免。”
  沈钦瞧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怕自己气死,干脆不跟他说话了,贺星河伤势颇重,他原本就被魏凌雪偷袭受了内伤,后来又为沈钦挡了一刀,在冷水里泡了好一会儿,伤上加伤,很快就烧得昏昏沉沉起来。
  这座小岛也就巴掌大的地方,正中央有个小木屋,沈钦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小木屋。
  贺星河迷迷糊糊地问道:“当初把我从无情崖边背回缥缈峰的那个人,是你吗?”
  沈钦:“不然呢,原来那个沈钦都想把你一脚踹下悬崖,你难道还指望他背你?”
  贺星河竟然笑了起来。
  沈钦问他:“你笑什么?”
  贺星河呢喃:“那是第一次有人背我,当初我满心仇恨,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很好。”
  沈钦好奇:“什么很好?”
  贺星河:“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很好。”
  沈钦再跟他说什么,贺星河便没有声音了,他扭头一看,发现他已经昏过去了。
  这小木屋简陋但不破败,屋中一应物什保存完好,沈钦将贺星河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光溜溜地塞进被褥里,那被褥有些潮,但聊胜于无。
  沈钦守了贺星河半夜,快天亮的时候才推开门走出去。
  贺星河是被一阵香味勾醒的,他睁开眼睛,向着香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炉子上搁了个小锅,此时此刻,那锅里正炖着什么,锅盖都快被翻涌的水汽顶起来,咕嘟咕嘟的声音惹人食欲。
  “师兄?”
  沈钦不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戴着斗笠,像个晚归的渔民一样回来了。
  这种过分生活气息的画面让人感到陌生,也令人留恋。
  “师弟你醒了?”
  沈钦走过来摸了摸贺星河的额头,道:“还是很烫,这里没有药,只能靠师弟你自己扛过去,我们恐怕还要再在这里修养几天。”
  贺星河没什么力气,只静静地看着沈钦。
  沈钦去给他盛了碗鱼汤来,扶起贺星河,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在穹隆山这几年,吃住都有人伺候,我这手艺都生疏了,以前我煲汤可是一流,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鱼汤色泽奶白,喷香浓郁,味道鲜美极了,贺星河将整碗鱼汤都喝干净了,他嘴角沾了一滴奶白的汤渍,沈钦顺手就揩掉了。
  贺星河望着他瘦长手指上的汤渍,一时心猿意马,口中的鱼汤都失去了滋味。
  沈钦有些得意地问道:“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贺星河仍然望着那根手指,嘴里说道:“是还不错。”
  事到如今,贺星河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他不得不认命——他确实爱慕他的师兄,对他有着难以启齿的绮念。
  这些年来,他一直隐隐约约地有这样的念头,但他也一直在逃避,师兄曾害过他,这让他如鲠在喉,爱慕与恨意互相博弈,让他不敢去爱,亦恨不彻底。
  后来,沈钦告诉他,他是夺舍而来,过去那个沈钦与他无关,贺星河的内心其实是窃喜的,他压抑多年的欲念再也无法封印,来势汹汹地反噬了他,让他想要沈钦的欲望加倍炙盛。
  在紫霄宫的那一场混乱中,有人要杀沈钦,他毫不犹豫地以身代之,他那时就明白,他逃不掉了,沈钦也逃不掉了。
  他小时候曾认识一家猎户,雇主是个极厉害的人,曾为了猎一只白狐,蹲守半个月,他告诉个贺星河,最高明的猎人,必然最懂得忍耐。
  贺星河咀嚼着这句话,垂下眼帘,乍一看还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清高模样。
  他高烧反反复复,沈钦又守了他一晚,到了后半夜,沈钦实在熬不住,睡着了,贺星河反而睁开眼睛,看着他到天明。
  隔天一早,沈钦一睁眼竟发现贺星河已经起身了,他打了个哈欠,声音中有着浓浓睡意:“师弟,你好了?”
  贺星河点点头。
  沈钦摸了摸他的额头,顿时气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了,这么烫,你还在发烧啊!”
  贺星河:“我没事,也不知道瑶池仙宫现在怎么样了,当务之急是去瑶池仙宫看看。”
  沈钦反问:“要还是像我们离开时那样呢?”
  贺星河:“师兄的迷药已经退了,那些人不是师兄的对手。”
  沈钦又一把将他推到床榻上,将被褥堆到他胸口,“你这种人是不是只要还有口气在,就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不好意思,我做不到,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你才是我的当务之急。”
  贺星河被沈钦强制休息了一下午,而沈钦则利用这段时间做了个小木筏,天色一擦黑,二人就登上小木筏,准备去找瑶池仙宫。
  沈钦问:“你知道瑶池仙宫的方向么?”
  贺星河皱着眉头看他:“你说呢?”
  沈钦:“……”
  他们连瑶池仙宫大致的方向都不知道,更不用谈堪破瑶池仙宫的障眼阵法了,二人在镜湖飘到天明,终于等到一艘眼熟的小船。
  船上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弟子大老远冲着他挥手:“贺宫主,沈公子,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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