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谢红衣将所有弟子都叫了出来,整整齐齐地列队而站,老汉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眼睛都觉得晕。
  贺星河问:“贵派所有弟子都在这里了?”
  谢红衣坦然地道:“贺宫主不妨去别处搜,看还能不能搜到其他人。”
  沈钦心说,这谢红衣真是奸诈,这么大几千人往这儿排排站,要从中找出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简直难如登天。
  “有他!”
  谁料老汉竟迅速指认出一个男子,那男子站在第一排,显然地位颇高。
  老汉激动地道:“说实话,我老汉眼花耳聋,记性也不太好,让我记起那天看到的所有人,还真不太容易,但我记得他!因为他眉心有颗美人痣,当时我看到他还在想,男人长美人痣真是少见,所以我确定,那些人里绝对有他!”
  谢梦雨像是被谁踩了尾巴似的大喊道:“胡说!不要污蔑我大师兄!”
  这一次,谢红衣竟破天荒地没有阻止谢梦雨,等谢梦雨发泄完后才沉声道:“你们说是谁我都相信,就是说谢晗我不信,他不仅是我最得意的大弟子,也是天下少见的善良人,别说杀人了,你就是让他杀只鸡,你倒是看他肯不肯。”
  其他弟子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大师兄还给受伤的小雀做过窝,给瘸腿的老狗治过腿,谁有他温柔善良?”
  “大师兄把我们不要的衣物都偷偷收起来,送给了山下的乞儿,他还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我们都知道。”
  “大师兄对所有女子都彬彬有礼,便连玩笑都不曾开过,倘若别人开玩笑,大师兄还会喝止。”
  “……”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这个大师兄有多么多么好,说他不可能是杀害阿秀的凶手,一定是那老汉看错了。
  如果老汉所说为实,那谢晗要么是个演技能拿奥斯卡的心机狗,要么——他就是被影鬼寄生才性情大变,做出了与他本性不符之事。
  谢晗着实生得温柔,阳光刺目,他微微眯着眼睛,仿佛这诸多议论均与他无关。
  沈钦不由得寻思,这位大师兄究竟是演技太好,还是运气太差呢?
  第47章
  古月门的众多弟子闹哄哄吵做一团,纷纷站在自家大师兄那边,说自家大师兄多么多么温柔正直,杀害阿秀的人决不可能是他,众人各抒己见,谢红衣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以至于这神秘的修真门派竟像菜市场一般嘈杂吵闹。
  贺星河喝道:“够了!”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能容纳数千人的场地鸦雀无声,贺星河缓缓走到谢晗面前,问道:“是你做的吗,阿秀是你杀的吗?”
  谢晗抬眼,不卑不亢地迎上贺星河的目光,道:“不知道。”
  “不知道”三个字如同水入油锅,溅起一片巨大的声浪,众弟子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大师兄为什么要说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师兄你就说不是你做的啊”“打死我也不信大师兄会是那种人”。
  方圆忍耐了太久,这下终于忍不下去了,冲到谢晗面前,双手攥成拳,问道:“什么叫你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做那些事,有没有杀人,你会不知道?”
  谢晗沉默片刻,还是那三个字:“我不知道。”
  方圆一拳将他捣翻在地,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个身负修为的修真者,只知道一拳一拳重重地打着谢晗,他下手颇重,拳拳到肉,虽不能真正让谢晗受多重的伤,一点皮肉之苦却绝避免不了,谢晗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好几个师弟想要冲过来搀扶劝阻,谢晗大喝一声:“不要过来!”
  谢梦雨焦急地喊道:“大师兄!”
  方圆见他没有还手的意思,更加愤怒了,他吼道:“还手啊!不要在这儿惺惺作态的了!难道你欺侮阿秀时也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吗,你若那时能仁慈一些,哪怕只是给阿秀留条命,今日我们何至于如此对峙!”
  他怒气勃发,骤然出剑,凛冽剑锋裹挟着森寒真气,劈头盖脸地向着谢晗劈去!
  谢晗竟依然不闪不避,他闭目不动,俨然一副慷慨就死的模样,就在那磅礴真气即将把谢晗劈成两半的那一瞬间,一道火红的身影挡到他身前,替他卸去了侵袭而来的真气。
  谢红衣喝道:“够了!休要得寸进尺!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我古月门,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在我古月门肆意欺压我古月门大弟子,当我谢红衣死了么!”
  谢红衣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阵响亮的笑声,谢红衣愤怒地循声望去,只见沈钦笑得停不下来,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多好笑的笑话似的,“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没忍住,听谢门主这话,我还以为古月门不是个修真门派,而是一窝地痞流氓呢。”
  谢红衣冷笑道:“阁下好利的嘴皮子,就是不知道修为是否和身手一样厉害。”
  沈钦吊儿郎当地道:“你不用威胁我,我知道我不一定打得过你,但我也要提醒你,你一定打不过我师弟。”
  谢红衣:“……”
  贺星河眯眼看着沈钦,沈钦那副狐假虎威的小模样就像亮出肉爪的小猫咪,一下一下,挠得他心痒难耐。
  沈钦见谢红衣无语,乘胜追击,道:“这跟修为无关,跟公道有关,谢门主既已承认要跟我们对质,严惩真凶,怎么老伯指认出凶手,谢门主倒不肯认了?还是说这指认出的凶手必须经过谢门主的首肯,谢门主同意了,才是凶手,谢门主不同意,我们便白来一趟,不如谢门主直接告诉我们,你同意我们指认谁是凶手,我们便指认谁,这样倒还省事些。”
  谢红衣被沈钦刺得心中冒火,哼了一声,道:“你倒也不必如此阴阳怪气,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就叫有公道了?你们随便找个人来,指着他说是杀人凶手,那人就是杀人凶手了?”
  沈钦:“所谓对质,双方皆可畅所欲言,一方否认,我们可以认为另一方的供词有争议,但谢晗否认了吗?只要他否认,我们立刻掉头就走。”
  方圆失声叫道:“大师兄!”
  东菱亦面露焦急,他们都生怕谢晗就驴下坡,顺势否认,只有谢梦雨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方圆想要冲上去说些什么,贺星河拦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方圆不敢违背宫主的命令,不甘地咬住了唇。
  贺星河轻声说:“相信你大师兄。”
  所有人都屏息看向了谢晗,头顶鸟雀扑腾翅膀飞过的声音都清晰分明。
  所有人都很紧张,除了谢晗本人,他依然是那副平平静静的模样,甚至还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谢红衣厉声道:“谢晗!!”
  谢晗垂下眼,低声道:“师父,对不起。”
  谢红衣干脆不再让谢晗开口说话,态度强硬地让手下弟子把谢晗带走了,跟沈钦他们扯皮说,老汉一个人的指认不足以证明谢晗就是凶手,让他们把其他目睹了这一切的村民找来,方圆原本不愿妥协,堂堂男子汉红着一双眼睛,差点哭出来,到底被沈钦拉走了。
  离开的路上,方圆倔强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谢晗?!”
  沈钦本欲劝慰,却听贺星河直截了当地道:“因为你没办法凭借武力杀了谢晗,唯一能这么做的是我,但我不会帮你杀他。”
  方圆紧攥双拳,一声不吭。
  沈钦拍了拍他的肩,道:“不是宫主不帮你撑腰,而是——谢晗恐怕也被影鬼寄生了,严格来说,杀害阿秀的不是谢晗,而是他身上的影鬼,极有可能,他自己还不知道。”
  方圆被悲愤折磨得口不择言:“那我们杀了谢晗,寄生在他身上的影鬼不就死了吗?!”
  沈钦和贺星河都没有说话,沈钦眼神悲悯地看着方圆,其中深意不言自明:他跟贺星河都不会帮方圆杀人,方圆若要报仇,只能靠他自己。
  方圆一声不吭,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东菱生怕他一个人去古月门寻仇,叫着方圆的名字,焦急地回头看沈钦和贺星河,贺星河冲她点点头,她就连忙向着方圆的方向追了过去。
  沈钦叹息道:“师弟,我们做得对吗?”
  贺星河说:“再对不过。”
  沈钦又道:“如果你是方圆的话,你会怎么做,放弃报仇吗?”
  贺星河缓缓道:“寻仇,至死方休。”
  *
  古月门中,谢红衣盛怒之下衣裳无风自动,站在两侧的弟子噤若寒蝉,谢晗安安静静地低头跪着,近乎柔顺地承受着谢红衣的怒火。
  “你是有什么毛病吗?那个姓沈的都说了,只要你不承认,他们就当没这回事,打道回府,这档子麻烦事就跟我们无关了,你偏要说你不知道,你是鬼上身了吗?”
  谢晗抬起头,看着谢红衣,哑着嗓子道:“师父不必这么为难,直接把我交出去便是。”
  谢红衣怒火攻心,衣袖一挥,谢晗的脸上立刻多了个血红的巴掌印,她疾言厉色地道:“这么说,你是在怪我多管闲事了?要不是我,你现在有没有全尸都两说,反而一个劲儿地顶撞我——这就是你报答师门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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