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没有人知道他喜欢过那个男生,有一次,他跟朋友撸串喝酒,醉至半酣,他跟朋友说起这场暗恋,朋友嗤之以鼻:你这哪是喜欢啊。
  当时沈钦懵懵懂懂,如今他才明白,爱是伴随着占有欲的,他那所谓的“暗恋”,恐怕连喜欢都算不上。
  而在贺星河独自送少女去王府的那段时间里,沈钦焦躁难受,坐立不安,他明知道贺星河不会和那少女怎么样,但一刻没有见到贺星河,那股莫名的情绪就一刻折磨着他。
  这股无用而又磨人的情绪终于让沈钦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喜欢贺星河的。
  因为喜欢,才会这样患得患失,才会想要独占他,哪怕外人单方面对他表白,都让他难以忍受。
  然而,他与贺星河之间的问题不止是喜欢或不喜欢这么简单。
  *
  贺星河想表现得矜持一些,但那快速起身的动作、情不自禁上翘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急切和欣喜。
  他站在距离沈钦一步之遥的地方,眼神放肆又克制,是个极其少见的、喜形于色的模样:“师兄,你告诉我,我不是一厢情愿,对吧?我没有意会错,对吧?”
  沈钦点点头,他也想笑一下,可惜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下坠,最后露出个不伦不类的表情:“嗯。”
  贺星河像小孩子一样开心,一把抱住了沈钦,在他耳边说:“师兄你知道吗,在你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我怕那是因为我太渴望而生出的幻觉,想了几百几千遍,越想越觉得那不是真的,好在你回来了,好在那是真的。”
  沈钦的心像是被谁揪住,酸胀难言,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试图让声音轻松起来:“师弟,你身为堂堂紫霄宫一宫之主,谁敢骗你啊?”
  贺星河笑着说:“师兄若骗我,我也不能拿师兄怎么样。”
  沈钦握住贺星河的肩膀,将他推开些许,认真地道:“我不会骗你,所以在我们在一起之前,我必须先告诉你——星河,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
  贺星河脸上的笑陡然僵住,几乎有些不知所措:“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钦:“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夺舍’吗,这不是我的身体,等此间事了,我会回到我自己的身体,会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贺星河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这样啊,等你回到自己的身体,我会去找你的,无论你长什么模样,我都一样爱你,若你还愿意回紫霄宫,我就带你回来,依然让大家叫你大师兄,若你不愿意,我好好培养方圆,将来把紫霄宫托付给他,来你的家乡陪你。”
  沈钦心口哽住,语声急促:“星河你不明白,我的家乡你是来不了的,而我回去了以后,也回不来了,我们会永永远远地分开,连再见一面也不可能。”
  贺星河拨开沈钦的手,眉心紧皱:“那你的家乡到底在哪儿?!”
  沈钦低声道:“我不想骗你。”
  不会骗你,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贺星河焦躁极了,沈钦的理由在他看来简直不可理喻,偏偏他认真的表情又告诉他,这是事实,他必须接受,他好不甘,平日寡言惯了的人连发泄都是磕磕绊绊的:“到底哪里有这样不能进不能出的地方,我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师兄,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你知道吗,我时常觉得你藏在一团迷雾之中,无论我怎么拨弄,那团迷雾总是笼罩着你,让我看不清你的本来面目。”
  沈钦无言以对。
  令人难堪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这沉默令人窒息,逐渐将两人吞没,沈钦长长地出了口气,鼓起勇气道:“要不,刚才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过吧,我们还是师……”
  贺星河突然出声打断他:“不,师兄的条件我接受,我要和师兄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我也要强求。”
  沈钦的心里酸涩之余,又偷偷冒出小小的欢喜,他太卑劣了,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却想在离开之前享受一场爱恋。
  贺星河莽撞地欺身上来,将沈钦压在桌子上,沈钦的腿骨撞到桌沿,痛得他皱眉,然而,一向爱惜他的贺星河却没有放开他,他更紧密地靠过来,近乎粗暴地撕咬着沈钦的嘴唇,这个浓烈的、含有一丝血腥气的吻几乎带有惩罚的意味,也有愤懑、不甘和求而不得的苦涩,沈钦完全没有抵抗,他敞开身体,以献祭的姿态任贺星河予取予求。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清浅月影,而房里二人压抑又克制的吐息声,无端为月色舔了几分旖旎之意。
  不知何时,一朵厚厚的红云从月亮底下飘过,像一道血色的阴影。
  黑暗是罪恶滋生的温床,有一些影子悄无声息地起身,像是受到谁的召唤一般,聚集到了院子里,月华如许,他们每个人的嘴角都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意,乍一看简直像中了邪,他们的影子在月色下狂欢舞蹈,此情此景诡异莫测,令人见之胆寒。
  这些身影似乎听从了什么无声的指令,又各自四散离开。
  不一会儿,惊雷门中惨叫声起,有人流血,有人死去,有人一睁眼看到同门想对自己痛下杀手,大叫一声,屁滚尿流地滚下床,有幸逃生的人们慢慢汇合,然而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慌极了。
  “师兄是中邪了吗,干嘛一个劲儿追着我要杀我?!”
  “你们能用真气吗?我的修为好像全没了!”
  “我也没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有谁看到门主了吗?走,我们去找门主。”
  靳寒舟醉得人事不省,外面喊打喊杀自然没能惊动他,沈钦和贺星河就住在他隔壁院子,发觉不对以后立刻奔向靳寒舟的房间。
  沈钦一边跑一边说:“我们被暗算了!”
  贺星河回应:“惊雷门被影鬼渗透了,我们晚上的饭食里八成被人下药了。”
  危急关头,沈钦头脑无比清醒:“不是饭食,是酒水,饭食每个人都吃了,但有人没喝酒,我们喝酒的都中了药,修为全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给我们下的药是噬心散的半成品,能让我们在三天之内动用不了真气,三天过后,哪怕没有解药我们都会好。”
  贺星河:“莫说三天,我们三个时辰都等不了。”
  他们二人亲密过后同睡一个被窝,正是温存的时候,只闲春宵苦短,可他们刚睡下,外面就闹将起来。若不是他们今晚心神太过激荡,本该在药力生效伊始就察觉到不对劲。
  靳寒舟房里悄无声息,他果真沉睡未醒,然而,沈钦和贺星河走到近前却发现他的前襟已经被血浸透,只是他穿着黑衣服,从远处看不太明显罢了。
  “靳门主!”
  贺星河探了他的脉象,忙道:“他还活着!”
  二人都用不了真气,正想给靳寒舟包扎止血,惊雷门的弟子们一股脑地涌了进来,看到沈钦手上的血,为首一人叫道:“是不是你杀了我们门主?!”
  沈钦被他气笑了:“当然不是我杀的你们门主,他根本没死你看不出来吗,我正准备救他,你们就冲进来了。”
  那人仍然不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沈钦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
  靳寒舟的一个心腹站了出来,拉住那个愣头青,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沈公子,沈公子和贺宫主都是顶尖高手,若是他们想对付惊雷门,不必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沈钦不耐道:“你们再拖拖拉拉不让我救人,靳门主就真死了。”
  靳寒舟受伤很重,又喝了酒,本该失血过多,很难活下来,没想到他生命力这么旺盛,鬼门关打了个转又挣回一缕生机。
  更多被影鬼寄生的人围了过来,他们用不了真气,又带着重伤的靳寒舟,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靳寒舟的心腹突然道:“门主床后面有密道,我们可以从密道逃出去。”
  然而,打开密道还需要时间,恶魔已到了近前,门板脆如薄纸,眼看着就要被轰开了,沈钦紧紧握拳,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丧尸电影,而他们正是走投无路的主角团,每过一秒都更绝望。
  沈钦和贺星河身手都不错,如果没有这些惊雷门的人,他们能逃,然而,他们无法扔下这群人。
  靳寒舟的心腹弟子一咬牙,道:“我来拖住他们,你们带着门主先走。”
  又有几个弟子陆续站出来,愿舍命为大家争取逃命的时间,一时间,所有人心中都愤恨又悲凉。
  贺星河突然开口,道:“你们先走,我断后。”
  沈钦忙道:“我也留下。”
  靳寒舟的心腹急道:“可这是我们惊雷门的劫难,怎能让二位贵客替我们冒险,你们现在仍留在这儿与我们同进退,已经很讲义气了。”
  沈钦干脆地道:“你们留下来是送命,我们留下来就不一定了——快走!!!”
  将所有人都塞进密道之后,沈钦按下开关,将密道门合上,正与闯入者纠缠的贺星河恰好回头,沈钦冲他点点头,示意大家已成功逃脱,这样的危急关头,贺星河竟然冲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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