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要是贺星河在就好了,以他的修为,说不定能同时救下所有人。
  半柱香后,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懒懒爬上墙头,他打了个哈欠,嚣张地对着魏思明喊道:“魏将军,这几日风餐露宿,辛苦了啊,今天又害你一大早爬起来,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魏思明听他若无其事地寒暄,出离愤怒:“放你娘的屁!莫废话,若不放人,老子弄死你祖宗十八代!”
  面具男子笑得前仰后合:“那就辛苦将军了,毕竟我都不知道我家祖宗十八代在哪里。”
  魏思明还要说什么,沈钦抓住他,摇了摇头,魏思明喘了几口气,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下来,遥遥看向面具男子,问道:“你们怎样才肯放人?”
  面具男子:“既然将军这般快言快语,我也就直说了,要我放人可以,只要你们这些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并且承诺,永不进犯古月门,我就放人。”
  魏思明气得胡子乱颤,差点又要破口大骂,沈钦拉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把一连串的粗口咽回去。
  此时此刻,骂人没有意义,只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面具男子看了一眼沈钦,道:“将军,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一柱香后,我会杀一个人,若你那时还没想好,我会再杀一人,如此往复,直到把他们……杀光。”
  魏思明没有耽误时间,很快叫来他的部下们商议起来,众人各执一词,七嘴八舌,争论得唾沫横飞,还没得出一个结果来,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面具男子居高临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时间到,魏将军,你怎么说,是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兵、你的战友死,还是……撤兵?”
  魏思明进退维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具男子几番催促,魏思明才沙哑着嗓子道:“你们害我洛宁城那么多条人命,搞得洛宁城血流成河,若我此刻撤兵,百姓、王上会怎么想我?昭月国国威何在?”
  面具男子挺直了腰背,冷笑道:“这么说来,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魏思明的腮帮子绷得死紧,嘴角起了个很大的燎泡,他死死地盯着面具男子,像是想将面具男子盯出个窟窿来。
  挂在墙头的吴阿蛮突然大喊:“昭月国千秋万代!”
  其余人也跟着大喊:“昭月国千秋万代!”
  他们英勇赴死的态度激怒了面具男子,面具男子瞬间掠到吴阿蛮上方,怒斥:“愚蠢!你这么想死,那就从你开始!”
  吴阿蛮吼得比他还大声:“来啊!怕死的不是好兵!你不从我吴阿蛮开始,我都瞧不起你!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咱们黄泉路上再聚!”
  魏思明仰望着她,虎目含泪。
  吴阿蛮见面具男子还不动手,竟率先唱起了歌,那是军中男儿都会唱的歌,她一开口,无论挂在城墙上的,还是站在城墙下的昭月人都跟着唱了起来,歌声嘹亮又悲壮,声震云霄。
  面具男子竟对这群蝼蚁一样的凡人生出了畏惧之心,他一扯鞭子,将吴阿蛮拉了上来,软剑缠上吴阿蛮的脖颈,稍一用力,吴阿蛮就会血溅当场,面具男子扬起一个快意的笑,然而,他很快发现他扯不动他的软剑,无论他如何用力,缠在吴阿蛮脖子上的软剑都在不可抗拒地慢慢松开。
  面具男子大叫一声:“何方神圣!”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股强横的力量扯下墙头。
  随着第一缕晨光洒落墙头,一身白衣的贺星河如降世神祇,周身萦绕着莹润白光,缓缓落于人间,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挂在墙头的人质齐刷刷崩断绳子,像是被什么人托举着一般,毫发无伤地到了地面,有些人涕泪满面,紧紧闭着眼睛,犹不知是在人间还是黄泉。
  魏思明喃喃道:“仙人啊仙人。”
  吴阿蛮愣愣地看着贺星河,傻傻地道:“世上竟有这等样的人物。”
  沈钦惊喜极了,几步跑过去喊道:“星河,你怎么来了,我刚刚还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一定能救他们。”
  贺星河也笑了,轻声道:“心有灵犀。”
  他眼里情意款款,便又只是个寻常男子了。
  第64章
  贺星河被以吴阿蛮为首的人们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致谢,他这辈子没被这么多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颇有些手足无措,人群之外的沈钦接收到他的“求救信号”,反而故意走开了。
  这接地气的一幕让沈钦想到了修改版的《星河传》,黑化后的贺星河就像瘟疫,所过之处,人人避之不及,大家唾骂他、诅咒他,却又恐惧他、臣服他,他那样俊美,然而,根本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
  沈钦心想,这样很好,现在的贺星河更有人情味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有小兵跑过来找沈钦,说魏将军找他,沈钦快步走进军帐,只见面具男子被麻绳捆成了爬虫,全身上下只剩眼睛能动,八个卫兵如临大敌地围着他,没人敢靠近。
  魏思明见沈钦过来,殷勤地迎上来道:“公子,你看这样行吗?他会不会变成小飞虫逃走?”
  沈钦:“……”
  这些人到底对修真者有什么误解?
  被五花大绑的面具男子亦哼笑一声,嘲笑道:“我不只会变飞虫,还会变大蛇咬你们,你们可得看好我。”
  沈钦几步走过去,往那面具男子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回身和魏思明道:“十日内,他和常人无异,将军放心审。”
  魏思明点点头,随即重重一脚踢过来,面具男子的面具摔出去老远,右颊高高肿起,张嘴就掉下一颗带血的牙。
  不等面具男子开口说话,魏思明紧接着又是一拳,他用了十分的力气,面目狰狞,看上去像是想把面具男子打死。
  沈钦受不了这种纯粹的暴力,便打算出去透透气,等魏思明严刑逼供完了再进来。
  他一掀开帐帘,就有一道人影疾风似的卷进来,他连忙让到一旁,来人果然是吴阿蛮。
  魏思明嘀咕道:“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要通传吗,小将军在世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随意。”
  可惜吴阿蛮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面具男子,表情很奇怪,魏思明深知她的脾性,生怕她一个冲动将面具男子打死,于是忙拽住她,道:“别冲动,这人我还有用。”
  吴阿蛮甩开魏思明,缓缓走到面具男子面前,叫道:“湘红?”
  沈钦和魏思明都一头雾水。
  难道吴阿蛮认识这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咧开嘴,道:“被你看出来了?”
  吴阿蛮愤愤道:“你为什么要扮成歌女骗我?可笑我白长了一双招子,连你男扮女装都没看得出来。”
  面具男子沉默片刻,才说:“各为其主罢了。”
  魏思明要说什么,被沈钦拦住,沈钦冲着魏思明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面具男子未必愿意和魏思明说什么,但他和吴阿蛮的交谈说不定可以透露一些信息。
  吴阿蛮悲愤不已,不知是哭是笑:“那日你腹痛,我要带你去看郎中,你还说是因为月事来了,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你一个大男人哪来的月事?”
  面具男子避开吴阿蛮的视线,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过的人,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害你,但主上下了命令,我也没有办法。”
  沈钦眼神微动,好在吴阿蛮也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的主上是谁?”
  面具男子笑了,用女人般柔媚的声音说道:“就算告诉了你们又有什么用,一来,你们根本不认识他,二来,就算你们所有人一起上,也奈何不了他。”
  “你的主上是容函吗?”
  面具男子诧异地看了一眼沈钦,似乎意外沈钦竟然知道容函。
  沈钦一看面具男子的表情就知道他认识容函,就算容函不是他口中的主上,只怕地位也不低。
  面具男子神秘一笑,道:“阴影终会降临,等到那一天,主上会是所有人的王。”
  此后,面具男子不再开口,他已存了死志,无论吴阿蛮如何严刑拷打、言语辱骂,都没能从他嘴里再撬出一个字。
  沈钦走出帐篷,一眼见到熟悉的背影,心跳竟漏了一拍。
  他跟贺星河相识这么多年,彼此是对方最为熟悉之人,在一起才几天,就改变了一切,他现在看到贺星河竟有些紧张,手心出汗,口干舌燥。
  “师兄。”
  贺星河转身走过来,他专注地看着沈钦,沈钦面皮不自觉地发红,眼神闪躲,没话找话地道:“你可是下凡的仙人,他们怎么肯放你走的?没让你求个雨啊什么的?”
  这个玩笑十分生硬,贺星河没有接茬,他伸手握住了沈钦的手腕,低声道:“师兄,我决定帮这群凡人。”
  沈钦大吃一惊:“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贺星河莞尔一笑:“是也不是,师兄于我重逾性命,师兄决意要趟这趟浑水,我若袖手旁观,只怕师兄从此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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