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9章 -糖葫芦
  除夕夜,袁颂的汤圆是吃爽了,阿青却很难得地失眠了,她坐在之前胡闹过的摇椅上,出神地看着烤肉炉里的灰烬。
  两人居住的小院落在偌大袁府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存在,不用担心外人闯入,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想为什么。
  之所以那么清楚地记得四十六天的间隔,原因无他,单纯只是因为命契在她受伤的那天晚上就自动解开了。
  她跟袁颂本该是守护灵跟贡品的关系,但她既然那么长一段时间都没吃贡品了,也不知道还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在小小的一个袁府里疗伤,哪有回她的宫殿里疗伤恢复得快?
  总不至于是馋袁府里的这些美食?
  可就算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不过如此。
  还不如袁颂弹的琴好听。
  还不如袁颂哄她入睡讲的那些志怪故事有意思。
  阿青独自看了会月亮,想不出个所以然,又睡不着,于是就很不客气地回屋把袁颂摇醒了。
  袁颂白天在朝廷里劳心劳力,除夕夜又吃了几种不同的汤圆,梦里正在妆匣铺子里学怎么给阿青挽妇人髻。
  好梦自古难醒。
  迷迷糊糊里感受到有人拉着他的手,按在了一个异样柔软的地方。
  袁颂费力地睁开惺忪睡眼,对上阿青一脸“大事不妙”的凝重,顷刻间意识就醒了大半。
  “怎么了?”
  无灯的寝室内黑漆漆的,让对视的氛围无端染上一丝莫名的诡谲。
  阿青坐在床沿,拉着袁颂的手贴在胸口上,引着他的五指隔着羽衣捏了捏,神秘而紧张地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袁颂也不知道自己就是睡了个觉,一睁眼就能吃这么好,一时间甚至分不清刚刚那个美梦到底醒没醒,感受着掌中隆起的弧度,晕乎乎地不确定道:“好像……长大了一点?”
  阿青的思路被带偏了,震惊道:“是吗?是我最近吃太多了吗?”
  只是长大了吗?
  那为什么她刚刚在院子里坐着的时候,感觉里头空空的,又酸又堵,难受得她睡不着觉?
  可就跟袁颂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她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不舒服了。
  袁颂也不知道阿青大晚上来这一出是要干什么,只能伸出另一只手,认真地在她另一侧的胸口感受了一下,下结论道:“……可能是。”
  阿青:“……”
  袁颂喉结轻咽,感受着掌心下的柔软,想到晚间去厨房里找汤圆时,几个下人们聚在一起聊的天,便将听到的墙根和阿青仔细地讲了一遍。
  “所以,会不会是最近酒酿吃多了?”
  神仙受伤,他也不知道要怎么照顾,翻了好些医书,问了几个道士,才给她整理出了食谱,结果今晚墙角一听,才发现居然有大胆的下人根据他给的那些方子,猜他可能是在房里藏了个女人,正在偷偷摸摸坐月子。
  袁颂无言,干脆直接对阿青删除了这段让人尴尬的记忆。
  阿青对凡间的食补一说将信将疑:“原来酒酿还有这作用?可我是个神仙啊,按理这种东西,不可能对我有什么影响吧?”
  “……”
  “毕竟,你们凡间的毒药对我都没什么效用,区区几碗酒酿,怎么可能会影响到我?”
  袁颂拿不准,也只好沉默。
  阿青头都大了:“但我总觉得不对劲,我活了两千岁,就没这么不舒服过,刚才怎么都睡不着。”
  袁颂听完阿青对不适的描述,也束手无策,但唯一能够判断的是,这不是来源于身体内部脏腑的问题,反而更像是某种情绪引导出的不适。
  “那要不然,我给你揉一揉?”他想了想,认真道,“小时候我胸口不舒服的时候,我乳母就是这样安抚我的。”
  袁颂说话的口吻实在太过正经,正经得阿青都不好意思质问他是不是打了别的什么算盘,但未免又被他得逞,她只能严肃地板起脸:“袁颂,我今晚已经做不了汤圆了。”
  她顿了顿,义正言辞地补充道:“馅料不够了。”
  袁颂是真的担心她,所以一开始确实没往那个方向想,被她这样一提醒,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可转念一想,很快又反应过来,没想到她这样单纯的脑袋里居然也会塞进这些黄黄的东西,简直可爱得人心软,笑了:“那我给你讲故事,你听着我的故事,慢慢地就不会去想身体不舒服的事情了。”
  袁颂在讲睡前故事上天赋异禀,每一个用“很久很久以前”开头的故事,情节发展起来,各个都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她已经听他讲过好几个月的故事,从未有过一夜重样。
  漆黑的卧室没有别的光亮,唯有小轩窗外漏进一点星光。
  阿青靠在他胸口,不知怎地,忽然想到之前袁颂带她在屋顶吃烤鸭时看的那次星星。
  袁颂当时问她,头顶的星星好看不好看。
  她起初觉得很普通,平平无奇,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星星其实是好看的,因为身边的袁颂,让那样一个晚上成为了她独一无二的记忆。
  袁颂故事讲到一半,发现怀里的少女在走神,就叫了一声“阿青”:“在想什么?”
  阿青回过神,用下巴点了点那条漏进了星光的窗缝,无不认真地感慨道:“我突然发现,跟你一起看的星星,其实也很不赖。”
  突如其来的沉寂在黑暗里蔓延。
  袁颂怔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良久,忽地笑了一下,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本来想把睡前故事给她讲完,但忍了半响没忍住,还是先低头狠狠亲了她。
  新年伊始,朝中有差不多半个月的休沐,一直要到元宵。
  大年初一的早晨,天还没亮,阿青就被袁府里的鞭炮声吵醒,憋着一肚子的起床气坐起来,却被袁颂一支糖葫芦安抚。
  穿着大氅的袁颂坐在她床边,身上还有寒霜的冷气,一脸风尘仆仆地像是刚刚从外头回来。
  “之前听人说,女孩子吃甜食心情就会变好,所以我特地挑了支看起来最甜的。”见阿青怔怔地盯着他不说话,袁颂只当她还未清醒,理了理她睡乱的头发,语声就放得更柔更缓了些,“本想早起给你做的,但府中没有山楂,又担心今天你会醒得早,所以只能先去外头买一支应应急。”
  第30章 -红豆
  其实相比阿青昏天暗地的咸鱼,袁颂的作息称得上勤勉。
  因为想在休沐日里多跟阿青待一段时间,赶在她醒来前,他已经抽空去了趟宫里。
  大抵是之前的宫变太过血腥残暴,以至于红墙之内再多的张灯结彩,也无法消弭空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肃杀气息。
  元月初一受急召进宫面圣,无非是昭帝对最后一批叛党的处置有所摇摆,找他一同商议。
  熹微晨光里,两人很快聊完公事,袁颂喝着手边的白茶,看着水榭对岸那株开得如火如荼的红豆树,在心里默默计算着阿青醒过来的时辰。
  冬日寂寥,本该在春日发芽的红豆树有这样的景致,实属少见。
  昭帝顺着袁颂的目光,感慨道:“今年很神奇,朕还被关地牢里的时候,听宫人议论,说外头下了一场怪雨,那雨一下,御花园里所有不应季的花全都开了,仿若春神降临,可惜我当时没看见盛景。”
  袁颂仍然记得从林溪山中出来时见的那一片花海:“或许陛下是天命感召,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福泽降世。”
  昭帝被这突如其来的恭维弄出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用一种揶揄的目光递向袁颂:“别人说这种话,朕还能信他是真的相信天人感应,但这话从你一个不信鬼神的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觉得你像是在嘲弄朕——简直鬼扯。”
  袁颂弯了一下唇,说了句“岂敢”:“但陛下怎知我不信鬼神?”
  林溪山狐仙洞的怪事他并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即便是面对至交好友,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也选择缄口不言。
  昭帝心道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他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难不成你也有想要皈依的神仙?”
  袁颂笑而不语,等同于是默认。
  昭帝好奇追问了半天,就连替那个神通广大的神仙开道坛传教的承诺都许了,愣是从他嘴里撬不出一个字。
  “没意思,看来你信这个神,信得也不是那么诚心。”
  这么说。
  是也不是。
  他早已选定了一个神仙,在很小的时候,就决定这一辈子只侍奉她一个仙人。
  只是这种侍奉,跟一般信徒的虔诚许愿并不相同。
  他不是一个慷慨大方的信徒,一开始引诱阿青做的那些事,更谈不上光明磊落。
  要是真像昭帝所说,为阿青开道坛传教,势必会为她招揽很多与他相同性别的信徒。
  即便知道这样于她有益,但他就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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