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阿青正沉迷于看底下的龙灯,咬了口云片膏“嗯嗯啊啊”地敷衍。
“他都给你上贡什么呢?”玄女忧心忡忡地捏捏她的胳膊戳戳她的腿,“是刀枪棍棒还是毒药砒霜?”
阿青被玄女的老妈子属性弄烦了,往她嘴里塞了块云片糕:“全都是这些好吃好喝的,闭嘴看灯吧你!”
玄女不信:“只有这些?”
脾气这么差的信徒,怎么看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阿青皱起眉,随口列举了好几样她在白天吃过的美食。
玄女:“那晚上呢?晚上他给你供奉什么?”
阿青:“……”
袁颂晚上喜欢供奉给她一种粉粉的、绷着青筋的大家伙,而且经常一次性喜欢多次上贡,经常让她无福消受。
“他晚上的话——”
袁颂:“阿青,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跟别人说的。”
玄女:……别人?你说谁是别人???
阿青仰头,乖巧又老实地回道:“我也没打算跟她说啊。”
玄女:……见外了妹妹。
玄女自打认识阿青以来,两个人就无话不谈,眼下区区一个凡人简直蹬鼻子上脸!
破坏她跟阿青的姐妹情!
当即也不管花架碍事不碍事了,直接把阿青扯回到了自己身边,苦口婆心道:“我跟你说啊,你这信徒看起来问题很大啊,我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儿敬神的痕迹。”
阿青狐疑:“……真假的?”
袁颂不用想,都知道对方多半是在说自己坏话,等玄女絮絮叨叨说完,不动声色地勾着阿青的手指,又把人拐回了自己身边。
阿青被花架两边的人拉来拉去,耽误她看热闹,心里正烦着,抬头一对上袁颂的脸——
好嘛,又被美到了。
袁颂低着头,学着玄女刚刚跟她讲悄悄话的样子,热烘烘的气息扑进她柔软的耳道里,小心翼翼地问:“你朋友是不是不喜欢我呀?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阿青认真脸:“玄女说,你对我图谋不轨,让我要小心一点你。”
袁颂:“她怎么讲?”
阿青将脸在花架背后躲了躲,避过玄女咬牙含恨的目光:“说你区区一介凡人,妄想以美色//诱绑我乐不思蜀、荒废修行,属实胆大包天。”
袁颂沉默片刻,忽然在斑斓的花灯下静静地弯着眼帘,淡色的琉璃瞳孔里映出她懵懂的脸。
“那倘若确有此事,你该如何?”
阿青有点招架不住袁颂灼然而温柔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我还没想好”。
袁颂又问:“会杀了我吗?”
阿青:“那是肯定不会的。”
不然她之前费那么大力气救他,岂不是白受罪?
玄女用力闻了闻空气,狐疑地朝两人问道:“怎么有股酸臭味?”
阿青:“……哈?”
“不好说,我之前没闻过这怪味——”视线落在镇定如常的二人身上,她恍然大悟,“不对,感觉就像是对我一个人攻击来的。”
阿青叹了口气,抱歉地跟袁颂说:“玄女很害怕下凡的,可能是她精神太紧张了,就胡言乱语了。”
袁颂:“没事的,我们不管她。”
玄女:“……”
她觉得自己这趟下凡羽衣是完好无损的,但是被阿青的信徒气到内伤了。
第35章 -缚灵
一场热热闹闹的龙灯游街在众人的欢欣鼓舞里落下帷幕,无数的花灯将偌大一条长街,照出一片不夜的盛景。
酒楼掐着时间送来第二场茶点,袁颂问明了跑堂的小厮,说是到了亥时还有一场斗灯。
确认环境安全的玄女总算勇于变回了女相,同样是一身玄衣,但至少看起来,比之前的男相要顺眼许多,将手搭在阿青肩上的时候,也没那么碍眼了。
玄女仍对两人的关系很不放心,拉着阿青坐在自己身边,担心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你没让他碰到过你的羽衣吧?”
她虽然是头回下界,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个叫袁颂的凡人对阿青好归好,但要是她哪个信徒敢对她捏捏手亲亲脸地以下犯上,她非把人掀海里不可。
“当然——”
阿青骄傲的头颅挺到一半,默默地低了回去,心虚的声音低低的像蚊子嗡嗡嗡。
“……没有啦。”
玄女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
早上刚刚替阿青叠过羽衣的袁颂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慢条斯理地弯了一下唇。
不想继续被玄女问东问西,阿青只能转移话题:“对了,玄女,你刚刚在那个酒铺里吃东西,付钱了吗?”
玄女:“什么玩意儿?”
阿青一脸“你怎么能这样”的无奈:“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付钱就溜了!”
玄女:“……???”
阿青一副过来人的导游姿态:“他们凡间是这样子的,上了街,吃东西,是要给银子的,你之所以没被逮住,是因为这里的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大家都默认他人诚实守信,所以没留意你付没付钱,你都不好好观察一下别人就贸然行事,这样很容易出事情的!”
袁颂笑眯眯地看她认真讲解的侧脸:“阿青真聪明。”
玄女:……你抢我台词!!
玄女:“那该怎么办?”
阿青一边皱眉思索,一边“不经意”地对着她露出了荷包的一角。
玄女:“这什么?”
阿青一脸“你真是少见多怪”的得意:“压岁钱,你没见过吧?”
玄女果然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感慨:“你压什么岁,什么钱压得住你这岁数?”
阿青无语:“我这是要帮你去付钱的意思!万一因为你没付钱,牵出一堆因果,到时候天道要你偿,你该怎么办?”
神仙下界受天道约束,所谓的约束,就是因果律。
有此因,及彼果。
结小因,终大果,善恶难论。
如果碰上难以估量的果报,天道就会降下雷劫,对不守信用的神仙进行惩戒。
虽然吃酒不给钱不至于害神仙遭雷劈,但那道落在身上的天雷还是让阿青心有余悸,不舍得玄女遭此大难。
玄女:“那我刚刚吃了一路,都没人问我要过钱啊。”
阿青:“……哈?”
玄女掰着手指头给她说了好几家店招:“我光等位就等了好久!关键是还不好吃!这凡间也太差劲了!”
阿青:“……”
玄女是会选铺子的,尽挑又贵又排队的热门铺子浑水摸鱼,难怪老板没空抓她。
阿青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她赖掉的那些账,觉得自己的压岁钱最多压一压她自己的岁,可绝压不住玄女的,无奈地长叹了口气,能屈能伸,转头望向袁颂,眨着眼睛叫他“哥哥”。
玄女就差没跳起来:“你叫他什么你再叫一遍?天呐,你这年纪的零头做他太奶奶都绰绰有余,叫他哥哥也不怕他折寿吗阿青你怎么回事啊!!”
袁颂被阿青煞有其事的表情可爱得头脑发昏,掩唇轻咳一声,表示自己稍后就差人送银子过去,温柔地叫她不要担心。
两个人的眉来眼去看得玄女牙酸,甚至有一瞬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
玄女气呼呼地吃完一截鸭脖,抹掉嘴上的油,居高临下地命令道:“你还是把钱给我们吧,万一路上横生枝节,我们又得自己来偿这些莫须有的因果。”
天道循环,自有因果律约束。
神仙之所以不爱下凡,就是因为,保不齐跟什么人接触说什么话,中间牵扯出什么因果,惹出一堆麻烦事。
她现在不用想都知道,阿青绝对是在凡间惹了一堆还不清的债——
仗着自己修为高底子好,就一顿乱来!
玄女起身,叫了声“阿青”,是叫她跟她一起走的意思。
阿青立刻转了头,无奈地看他:“袁颂,我钱不够了。”
虽然的确不想在元月初一这样的日子跟她分开哪怕只有片刻,可袁颂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在阿青无意识撒娇的时候拒绝她,只能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荷包,温声交代:“记住十丈之内,走太远了,我担心命契束缚到你。”
阿青下垂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知道了。”
掩上酒楼包厢的门,凭栏外摊贩的叫卖声就被隔绝在了身后。
玄女收起了在席间的一惊一乍,看着阿青忽地就露出了忧色:“怎么下一趟凡,伤得这么重?”
阿青:“有多重?”
其实在河堤对岸,她就看出她神格不稳、状态不对。
只是离得远不敢确定,一晚上见她活蹦乱跳,又担心是自己多想。
酒楼偏侧无人的幽暗巷口,玄女伸手点在她眉心,金色的华光顷刻间像水流照亮她四肢百骸,阿青整个人好似被碎瓷拼起来的一样,摇摇欲坠,风一吹都能散架。
彻底瞧清楚了她的状况,玄女也不知道这时候是该生气还是该心疼:“离四分五裂就差一点了,你怎么能这么乱来?”